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凑合也能过》心知杜明 文案: 李东耀问:“喜欢上堂哥包养过的人怎么办?” 张炀问:“被曾经金主的弟弟爱上怎么办?” 李东耀 —— 没别的优点,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善良的八婆一个。 张炀 —— 没别的缺点,就是一方面天赋过人一方面又自负过人。 被人嫌弃的金主攻上赶着捧天赋过人的混蛋受的故事~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阴差阳错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东耀,张炀 ┃ 配角:李旭荣,李蓉 ┃ 其它:攻受多打几架就熟悉了! 第1章 “谢谢你的礼物”   张炀醒来时,头痛的厉害。他从床上坐起,旁边躺着陌生的男人,穿着酒店的浴袍,敞着胸口睡得四平八稳。他凑近了观察男人,发现男人真的和那个人很像,不管是五官的感觉,还是脸部的轮廓,甚至体型上的感觉都很相似。也正是因为如此,昨晚喝醉的他才能被这个陌生男人带到酒店。   他下床后去冲澡,在冲澡前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身体,没有莫名其妙的吻痕,后面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他没有任何放纵过的感觉,只有宿醉的胃部不适。陌生男人没有对他做什么,他也没有对陌生男人做过什么,热水淋到头上,他终于全身放松下来,尽情享受身体被热水冲刷的舒适感。   张炀洗完澡出来,陌生男人已经醒了,一头乱发的坐在床上,看到他出来,马上起身下床迅速的冲进了洗手间,没有关门,张炀可以清晰的听到他上厕所的动静。   男人出来时,张炀已经穿好衣服。男人裹着睡袍从上往下的打量他,冒出一句:“你长得还挺好看!”   张炀皱眉,男人又开口:“你是什么人啊?昨晚我把你扛过来时,遇到好几个拿着有这么长镜头的照相机的人,怼着我的脸还有你的脸一顿猛拍,吓死人了。”   “!!!”张炀脸色瞬间大变,男人被他表情吓到。   “你,你不会是什么名人吧?”男人小心的猜测:“演员?歌手?主持人?著名作家?网红……”   张炀找出手机想打电话,发现手机没电了。他气的抬手就扔了手机,手机砸向地面弹了一下,滑落在男人脚边。   男人已经是一脸惊恐,他看着张炀气冲冲的冲到门边,但又迅速的返回,从他手里抢过屏幕已经碎成渣的手机,同时向他伸手:“给我五百块。”   男人回到床边,找了大衣翻出钱包,发现里面只有几张美金。张炀气的抬手又想扔手机,男人出手阻止他:“你不要再摔了,手机已经坏了!”   张炀反手就是一个倒肘,撞到男人脸上,男人捂着脸哀嚎一声,蹲在了地上。张炀骂了句“活该”,迅速离开。   李东耀顶着发青的左脸上班时,遭到了整个公司所有人的“亲切”问候。大家纷纷猜测他受伤的原因,从被分手的情人打到插足做别人男小三被打……各种奇怪的剧情在群众的八卦精神下,精彩纷呈。   他只对肖欢一人说了受伤的来龙去脉。肖欢听完了,给了非常言简意赅但一针见血的评价:“活该!”   他委屈的不行,做好事被打是活该?他觉得世风日下,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不过一天后,李东耀就知道了,他这次的“做好事”惹了大麻烦!   爆料是在半夜放出来的,到早上时,已经成了微博上的热搜排行榜第一名。经纪人李蓉的电话打来时,张炀正坐在床上,看着微博爆料里他被陌生男人搂在胸口的照片,两人的面部拍得非常清楚。他闭着眼亲密的倚在男人怀里,双手还自然的揽着男人的腰。男人瞪着镜头,眼底的困惑一览无余。这样看,他和那个人就更像了,尤其是眉目的感觉。   李蓉在电话里都要爆炸了:“你在哪里?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我在家,那些照片见面跟你解释。”张炀已经冷静下来,事已至此,着急也没用。   李蓉丢了句“你在家等着”,便挂了电话。半个小时后,素面朝天的李蓉出现在他家客厅里。   “说,怎么回事!”李蓉坐下来,开始兴师问罪。   张炀大概讲述了经过,不过就是刚拍完的戏搞杀青宴,他不小心喝多了独自在路边醒酒,然后被“好心”的陌生男人助人为乐的带去了酒店,顺便被狗仔拍到了。张炀反复的思考过陌生男人的行为后,最后只能归结为“好人好事”,因为陌生男人并不认识他。   李蓉听了觉得离奇,不敢置信:“杀青宴你没带助理?”   “带了,中途我让他们先走了。”张炀那天心情特别好,让两个助理提前走了。   “那男人带你走,你就走了?”李蓉还是无法置信。   张炀叹了口气,把手机里的照片放大了给李蓉看:“姐,你觉得这个人很像谁吗?”   李蓉盯着被放大的照片认真的看了几秒,不再追问张炀为何会跟这个陌生男人走的问题。   “是不是很像?”张炀讽刺的收回手机。   李蓉深深叹气:“已经都过去了。”转眼她又换上严肃面孔:“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是这次的爆料,你本来就有不少同性恋的传闻,这次要是坐实了,你在圈子里就不好混了。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可不能就这样被毁了。”   张炀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反正我黑料多,再多加一条也没什么。”他和现在那些一点□□都没有的小鲜肉们完全不同,从他进入娱乐圈开始,就伴随着争议,外貌、演技、脾气、性取向、背后的金主,都已经被人扒烂了。   因为长相很有特点,又是模特转行,出道开始就被人说过整容脸,质疑业务能力。再加上经常当面怼记者,再不就是和黑粉吵架,出了名的脾气差。经常半路截某些鲜肉的资源,被截胡的鲜肉粉们对他是恨之入骨,网上他的大部分黑料基本来源于他们。偏偏老天赏饭吃,没经过专业训练,演技浑然天成,加上喜欢琢磨,演什么像什么,国内几个有名的大导演都喜欢他,常在他们的电影里露脸。唱歌也不错,跳舞也是像模像样,音乐剧话剧也演了一些,拿了些不重要的奖。不过他刚出道就敢那么狂,还能拿到那么多好资源,主要是因为那个人。李蓉经常说他运气好,遇到好金主,愿意捧他,对他要求也不多。   可是张炀想要的,不只是变红。对那个人了解更多,想要的就更多,比如对方的真心。不过从一开始,对方就挑明了,他选中他,只是因为他长得像他求而不得的那个人。他这辈子只爱那一个,其他人不过是寂寞时的替身罢了。   包养关系维持了两年,两年后对方主动结束了关系。张炀的心却陷在了那段关系里自我折磨,已经差不多三年了。他以为快要走出来了,结果来一个和他长得像的陌生男人,他就跟人跑了。心意这种东西,是没办法作假的。   “哪怕你黑料一堆,但也不能坐视不理。”李蓉完全不赞同张炀破罐破摔的想法:“你现在和以前又不一样了,还是要稍微爱惜下自己的羽毛的!”   张炀哪能听不出李蓉的话外之音,没了那个人的庇护,哪怕他有演技有实力,但也是禁不起胡乱折腾的。要知道,在这个圈子里,牛逼的人多了去了,想要红的人多如牛毛,有实力的人一抓一大把。曾经他可以抢别人的资源,现在别人也可以抢他资源。想要红,不太容易。但想要不红,分分钟的事情。   “那你觉得怎么办好?”张炀问李蓉。   李蓉想了半天:“找到那个男人?做个澄清啥的,反正那天杀青宴你喝多了剧组的人都知道,那个人跟你也确实不认识,就当做是好市民助人为乐,你再出面感谢下,这是目前看起来比较好的做法。”   张炀沉默了半晌,默默的点头,他也想找到那个男人,不过是因为别的原因。   但是还没等到李蓉的公关手段用上,下午助人为乐的“热心市民”就被扒出了相当精彩的背景,李东耀,某著名创投公司的老板,著名李氏集团的二公子,身高189cm,体重78kg,喜欢男人。   同时搭配出现的,还有热心市民李东耀和张炀在酒店房间的暧昧照片,两个人搂抱着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好像在接吻,还有两个人早上穿着浴袍袒胸露乳面对面说话的照片,张炀光着屁股换衣服的照片,还有他摔手机和打人的照片,以及左脸青紫的李东耀站在路边打车的照片。   不用任何描述,吃瓜群众们就能凭借这些充满了故事性的照片脑补出各种各样的故事。一时间,微博竟然因为张炀的新闻,流量暴增,被刷到瘫痪。   张炀把网上被扒出来的李东耀的背景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确定了他和那个人为什么那么像的原因,他是那个人的堂弟。他给李蓉打电话,告诉她两人的关系。   李蓉半天没吭声。   “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张炀故意问她。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缘分。”李蓉实话实说。   “你说他看到新闻会怎样?”张炀已经开始想象,那个人是不是会认为他对他旧情难忘。他会不会因此,稍微嫉妒那么一下,稍微生气那么一下。两年的时间呐,就是养条狗都会有感情的吧。   “张炀,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这几天,你最好不要出门,手机也不要用了。就在家睡觉休息吧。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想了。公司在替你想办法,这次的事情看样子不只是爆料那么简单!”李蓉说着当下的局面,对他很不利。   张炀又不是傻子,能把某集团的二公子牵扯进来,已经不是单纯的针对他了,而是针对某集团了。   果然,李东耀被扒个底朝天的隔天,李家集团的部分股票受到波动,有几支跌得非常诡异。而张炀,也收到了公司的解约合同,以及两部电影,三部电视剧的换角通知。   李蓉很生气,和公司的上层大吵了一架,但依旧没有办法挽回局面。张炀毫不犹豫的签了字,只拿到一点点赔偿。李蓉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意思,他要让他退出娱乐圈。   张炀竟然是开心的,他给那个人打电话,是他的秘书接的。他告诉秘书:“谢谢你老板的礼物,我很喜欢。”   他知道,那个人肯定是认定了,他是在报复他,因为对他的爱而不得。他那般自负和骄傲,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最常说的话就是你不要爱上我,这对你没好处。可是他明知山有虎,还是偏向虎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开始了! 第2章 张炀曾经的金主李旭荣   李东耀没想到他不过就是助人为乐做点好事,居然搞出那么大的风波。上了娱乐新闻头条不说,甚至还牵连到了集团部分股票的走势。他和肖欢一致认为是有心之人趁机想干点什么。李东耀刚准备调查谁是幕后黑手,就被家里一通电话强制叫回美国。   回到美国后,堂哥李旭荣找他谈话。他这个堂哥大他十多岁,那么多兄弟姐妹里,小时候他最疼爱他,他也最喜欢这个堂哥。可是长大后,堂哥因为感情问题,和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近十年。在这十年里,他和李家断绝了一切联系。前几年,他才回来,也跟从前变得大不同了。   以前的李旭荣,阳光开朗,喜欢说话,喜欢逗兄弟姐妹们开心,最爱捉弄李东耀。可是现在的李旭荣,是阴沉的,不多话的,看不出喜怒,高深莫测。年纪小的兄弟姐妹们都很怕他,尤其是在他开始管理集团事物后。在集团里,他有个外号,叫做“李见愁”。他在集团大刀阔斧的改革,得罪了不少长辈。帮助集团进行转型,拓展生意方向,李氏这几年的快速发展,跟他有很大关系。包括李东耀在国内做的创投公司,也是在他的授意下成立的。   不过自从李旭荣接手李氏后,李东耀和他就再无小时候那种兄弟之间的亲密感。每次和他见面,李东耀都觉得好像对着长辈一样,不敢随便造次。   李东耀回到美国后,第一时间见到了李旭荣。李旭荣戴着眼镜坐在沙发里,身上披着毛毯,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电脑,里面在播着国内的娱乐新闻。   李东耀觉得奇怪,不知道这位堂哥在想什么。他坐下后,他才暂停了视频,摘下眼镜,嘱咐助理泡两杯咖啡。   “这个人你是认识的吧?”他指着电脑视频暂停画面中的男人问他。   视频里的男人一头长发,穿着古装,应该是剧照。他有着好看的脸,尤其鼻眼,如同雕刻一般。   他这才明白了一点堂哥看娱乐新闻的意图。不过比起照片,他觉得真人更让人惊艳。   “张炀?”他说出男人的名字,还是在八卦新闻出来后他才知道的。   李旭荣难得露出一点表情,很微妙,李东耀没看明白。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李旭荣问。   李东耀老老实实的把那晚的情形说了一遍,最后不忘总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他,那天我纯粹是想助人为乐,做个好事罢了。”   “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李旭荣盯着他问。   李东耀伸出左脸给他看:“被他打了一肘子,算是发生什么了吗?”   李旭荣看到他左脸上的青紫还未完全褪去,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你这是活该!”   “哎,你们都说我活该!”李东耀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左脸。   助理煮好咖啡送来,两人一人一杯。李旭荣饮过两口后,放下咖啡,戴上眼镜继续看视频。   李东耀跟着一起看,才发现这个视频简直就是张炀的黑料历史曝光视频。从他模特时期和同性的大尺度床照,到成为演员后和黑粉打架,辱骂记者,以及和某些男导演的亲近暧昧照,在某些酒会上和某集团公子的互摸大腿照……李东耀哪怕对娱乐圈不了解的人,看到一半就能明白,这是要往死里踩张炀,要让他一辈子不能翻身。   “这新闻太狠了吧,在娱乐圈混的人,谁没点见不得人的事儿。这都拿出来一起说,还让不让人混了。”李东耀一边说一边观察李旭荣的脸色。   李旭荣面无表情的看完了整个视频,完了说:“他做了不该做的事,这是他该有的惩罚。”   李东耀倒吸一口气:“也就给我了一肘子,不至于的。”   “他利用了你。”李旭荣冒出这么一句。   李东耀愣了半晌,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说,那天张炀是在路边装醉,故意为了等我?”   李旭荣淡淡的瞥过他,那表情就像在说:“不然呢?”   李东耀觉得根本不可能。那晚的张炀是真的喝多了,已经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不仅在电梯里吐了他一身,还在房间里发酒疯一直喊着什么龙啊来着,喊了大半夜。   “他为什么要利用我?”李东耀反问。   李旭荣又露出他看不懂的微妙表情,一闪而过。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为了对李氏不利?”李东耀继续说:“他一个小演员,恐怕没这个能力。”   李旭荣静静的看着他。   “最近我听说,大哥有点动作引起了某些人的不满,他们想分出去。我在国内一向低调,公司对外的事情都是肖欢出面的。我的背景能够这么快的被曝光出来,并且被曝光的那么详细,连我和谁上过床他们都知道,这已经不是媒体的功劳了,也不是那位叫张炀的小明星可以办到的。”李东耀下飞机时,已经收到肖欢发来的消息了。这次事情能搞这么大,是集团内部的人煽风点火罢了。   李东耀对上李旭荣波澜不惊的眼睛:“我都能知道的事情,大哥应该更清楚才是。”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李旭荣轻轻的笑了:“东耀,你也慢慢成熟起来了。”   “那,这个张炀,放他一马呗。”李东耀故意用很轻松的语调,像小时候跟李旭荣撒娇那样。   李旭荣看着他的眼睛,拢了拢肩上的毯子,最后还是微微摇头:“他也该受点惩罚。”   “可是这个惩罚——”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李旭荣提高了音调。   李东耀叹气,心里很是难过。不管怎么说,这些事都是因他而起。还有,他想不明白,为何李旭荣一定要对张炀赶尽杀绝,明明在这件事情里,他才是真正被人利用的那一个。   五天后,热搜榜上再无张炀和李东耀的新闻,取代的是张炀曾经的黑历史,从偷拍视频到露骨照片,再到各种小路爆料,一个勾搭有钱男人,滥交,对粉丝恶劣,两面三刀,虚伪的张炀形象被快速、成功的树立起来,抹掉了他之前所有演技上的努力,职业上的付出。   张炀成了娱乐圈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李蓉以朋友的身份没收了他的手机。“都是些网络喷子,不要被他们影响了心情。”她是这么安慰他的。   张炀并不是很在意网友们的评价和辱骂,他不惧怕舆论,那些夸大的新闻爆料也不全都是假的,他不是白莲花,也不像某些艺人那样,过于在乎自己的形象。他唯一在意的,是那个人好像真的被他气到了,花了不少力气来弄他,他猜他是警告他既然能把你高高捧上天,也能把你狠狠再摔回泥里。不要妄想从他那里得到不该有的东西。这种冷酷的绝情,才是他——李旭荣,李氏集团的一把手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   张炀问李蓉:“你觉得李旭荣有没有喜欢过我?”   李蓉几乎不假思索:“喜欢你会这样赶尽杀绝?”   张炀忍不住大笑,他不过是明知故问。他陪了李旭荣两年,他对他是否动过真心,他比谁都清楚。张炀费尽心思的偷看过他求而不得的那个人的照片,如果不说,别人会觉得他和那个人是兄弟。眉目几乎一样,只是那个人的眼神温润内敛,一看就是好脾气的人。而他,永远都是挑衅张扬的,哪怕在李旭荣面前,也不曾收敛过半分。   如果他愿意,他是可以演好那个人的。他演过温柔内敛的角色,还因此拿过大奖。李旭荣也说过,如果他够聪明的话,两个人的关系是可以维持更长时间的。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做一辈子别人的替身,张炀无法做到。他很贪心,他不止渴望能够待在李旭荣身边一辈子,还渴望能够得到他全部的真心。   一个月后,张炀的新闻才彻底淡了下去,他也彻底在娱乐圈消失。李东耀一直暗中关注着他的新闻,被公司强制解约后,多部电影、电视剧戏约也都被换人了,他一直没有被拍到,被金主打残了毁容了、被黑社会追杀躲到了国外一类的传言很多。   李东耀拜托调查他的人,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张炀这个人,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时间长了,李东耀都不经开始相信起那些传闻来,张炀可能真的被毁容,或者被杀了。他直觉现在的李旭荣是可以干出这些事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记录: 第一章 11月6日 15:53 点击65 评论6 ,比燃好多了~~开心~~ 第3章 赶尽杀绝   为了整理将事件闹大的集团某些人,李东耀配合李旭荣演了一场戏,在美国多留了两个月,以恋情被曝光后同性恋人受到伤害的想要报复李旭荣的痴情二公子角色,成功的引出了这次事件的背后始作俑者,居然是两人的大姐。李旭荣在集团大刀阔斧的改革动了她的蛋糕,她为了自保不得不想办法分出去,刚好遇上李东耀和张炀的新闻,她趁机利用了下,想趁乱动点手脚为分离做点说辞上的准备。她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却被李东耀骗了。   在最后对峙时,大姐居然还不忘质问李东耀:“你和那个明星真没什么?”   李东耀坦然承认,大姐气的给他竖大拇指:“那你也是影帝一个,演的多深情呐!”   李东耀想起为了骗到大家而编造的和张炀的爱情故事,也觉得自己不去当演员可惜了。为了表现对张炀的爱,他甚至在全家人面前借醉大哭了一场,表达对恋人遭遇的难过,以及对李旭荣的恨。也正是因为如此,大姐才会信他,全盘托出她的分离计划。   她的分离,对集团而言,影响不大但也不小。李东耀以为挖出大姐后,李旭荣会像以前一样,大义灭亲的。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操作了大姐的分离,将大姐负责的项目剥离出集团。   大姐很意外。李旭荣给的理由是,分出去大姐受到的限制少了,会更有利项目的发展。听起来倒是合理的很,只有李东耀明白,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甩掉包袱,以退为进而已。大姐想要做的事情,已经不是这个社会的主流了,给集团带来的利润早就一年不如一年。而她又很固执,不愿意随着集团的改革改变方向,一直在集团里待着,反倒是阻碍,她注定是一枚弃子。   对于李旭荣的退让和理解,大姐一边感激一边表示抱歉,最后的结局是,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皆大欢喜,只不过牺牲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张炀而已。   大姐的事情解决完毕后,李东耀准备回国。在回国前,李旭荣找他吃饭。提及这次大姐的事情,他跟李东耀道谢的同时,又道歉。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无情。大姐太固执,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   李东耀并不觉得他对大姐做的事有何不妥,他很支持集团改革。时代在变,李氏也得跟着变,跟不上变化的人,就得踢出去,不赚钱的生意李氏才不做。   “大姐的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不然也不会一起演这场戏了。”李东耀说。   李旭荣轻笑,举起酒杯和他碰杯。94年的陈年拉菲,酒香浓郁,入口好像天鹅丝绒一般滑过口腔。   李东耀小饮半口,放下酒杯,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把张炀怎么了?”   “怎么问起这个?”李旭荣眯眼看他。   李东耀看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睛,轻轻叹气:“这个张炀以前得罪过你吧?”   李旭荣的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证实了李东耀的猜测。他知道李旭荣还未正式公开回到集团前,曾在国内成立了一家影视公司,专门拍电影。影视公司的第一部 电影,是刚从模特转型成演员的张炀演男三号。后来,还有两部电影张炀是男一号,其中一部他还因此拿了国外著名电影节的最佳新人表演奖。   “外面传闻,他被毁容了。”李东耀没说他是被杀了。   李旭荣终于皱眉:“传闻?”   “他不见了,网上都说他被毁容躲起来了。”李东耀一本正经。   李旭荣盯着他认真的样子看了很久,慢慢笑道:“这种事可是犯法的,谁会那么无聊!”   李东耀再次叹气:“我看过他的电影,蛮有灵气的一个演员。被这么毁掉,有点可惜。”   李旭荣承认他说的对,张炀确实很有天赋,不过太过聪明了,他不喜欢他的聪明。   “国内的有些业务我想分出去。”李旭荣话锋一转。   李东耀竖起耳朵认真听。   “首先是影视公司。”   李东耀瞪圆眼睛,差点脱口而出,是因为张炀吗。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为什么”。   李旭荣瞥他一眼,跳过他的问题继续说下去:“还有一些相关的投资项目,都要一起分出去。我需要一个人接手这些事情。”   “就我呗!”李东耀咧嘴笑开,他的“为什么”纯属明知故问,他这个堂哥正在把李氏转向另一个方向,需要割断的枝枝蔓蔓很多。不过就算是被割掉的枝蔓,再插进别的花园里,照样能够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李东耀从来没想过攀着李家大树往上爬,他只想捡些别人不要的枝蔓,能够有个自己的小花园就好了。   李东耀离开美国时,李旭荣给他发了条语音微信。   “娱乐圈很复杂,我相信你会比我做的更好。”   李东耀回了胜利的笑脸,同时发问:“如果张炀没毁容的话,我把他找回来演戏,你觉得好吗?”   李旭荣没回。李东耀突然开始强烈的好奇,张炀到底怎么得罪过他这个堂哥,严重到要被他赶出娱乐圈。   和公司解约后,张炀独自去了云南,没有跟任何人说,也不知道可以跟谁说。他父母早就不在了,和唯一亲姐的关系从小就不好,父母过世两人基本不联系了。经纪人李蓉虽然心疼他,但也不得不听从公司安排开始带新人了。所谓的几个圈子里的朋友,也因为他的丑闻毫不犹豫的跟他撇清了关系。回头再看,他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的联系少的可怜。他从昆明开始徒步,楚雄、大理、丽江、束河、泸沽湖……最后走到西藏林芝时,整个人晒黑了一圈不说,还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跟路边乞讨的流浪汉差不多。他本来想继续顺着318国道走下去,可是天气越来越冷,他不得不听从中途遇到的职业旅行家的建议,走到林芝便停。   十月的林芝,正是风景最美的时候。张炀站在鲁朗林海时,被峡谷两旁的高山层次分明的景色美到无法说话。他在山谷里坐了一天,不回忆从前也不计划以后,脑子里一片放空。   在到林芝之前,他去过一趟虎跳峡,冒雨前去的。在还没到达目的地时,他被三个摄影师拦下,说山上发大水了,好几处山体滑坡,很危险,让他等天气好的时候再去。他被三个摄影师硬生生的拽回了香格里拉,等天气放晴时,他们带着他去了虎跳峡。有个摄影师一边拍照一边跟张炀说:“你看,天气好时,景色也是温柔的,没有那种让人恐惧的凶险。”   没人知道,他是去虎跳峡自杀的。死在云南无人的地方,是他这次云南徒步行的目的。或许在很多人看来,他张炀自大张狂,喜欢追名逐利,为了利益不折手段。但只有他自己明白,归根结底,他是个对人生没有想法的人,一直都在被推着走。朋友说,你个子高长得有特点可以做模特,他便去了。后来又是别人说,模特发展前景有限,你可以试试转演员,他也去了。   在做演员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一点人生的乐趣。他拼命的往上爬,只有往上爬,才能演到自己喜欢的角色。为此,他甚至愿意去做那些在有些人看来,肮脏不堪的事情。比如,答应李旭荣的包养……只要能红到可以挑剧本挑角色演戏,他就满足了。李旭荣很厉害,不仅给他戏演,还让他演红了,然后又让他彻底没有戏演。   活着是为了什么,这是张炀从决定去云南时就已经开始思考的问题。在去云南前,他试着努力过,想证明只要他有演技有才华,肯定会有人愿意给他一点机会。可是连拍狗血网剧的小导演都跟他说“我想但是我不敢”时,他才明白,这个圈子里最好不要得罪像李旭荣那样的人。   他想了一路活着的意义,最终在爬石卡雪山上缺氧时得出结论,除了演戏之外他的人生毫无意义,李旭荣又不爱他。下山后,他决定去虎跳峡,因为听说那边死人不容易被发现。   后来再去虎跳峡,三个摄影师给张炀拍了很多照片,都认为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很难描述。三个摄影师都留了他的微信和电话,说回去广州后,要找他拍照片。有个摄影师把他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配上的文字是:“被上帝偏爱的人呐,是幸运,也是幸福。”   张炀望着鲁朗峡谷的分层的山色想,如果不是他们,他应该再也看不到眼前如此震撼人心的风景。从鲁朗回去后,隔天他又去看了南咖巴瓦峰。他运气很好,别人去了无数趟都没有看到神山,他去的时候,居然云雾散开,美丽圣洁的山体一览无余。同行的藏民导游一直对着神山磕头跪拜,他说这是好运的预兆,得感谢神灵。张炀不信任何宗教,却也在那一刻,虔诚的对着神山祈祷:“希望余生还能再登舞台演戏!”唯此心愿,再无其他。   张炀在云南待了快四个月,从十月份待到过完年,才回到上海。这四个月期间,他几乎断了跟外界的联系,换了电话号码,重新注册了微信,常常不带手机出去。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待在林芝或者香格里拉偏远的藏民村里,租一间民房,看日出看日落,和藏民的小孩玩耍,和他们一起放牛骑马,纯粹的快乐让人充实和安宁。   到浦东机场时,刚好有某著名鲜肉从国外参加影展回来,听说拿了最佳新人奖。接机的粉丝挤满了机场,还有□□大炮的媒体记者,早就严阵以待。   面对记者,张炀习惯性的低头躲避。可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不用再躲避任何人了,没有人再对他有兴趣。更何况,他现在的样子,已经跟难民无异,根本没有人能够认得出他。他坦然的抬头挺胸,穿过人群,走进地铁站,买了地铁票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份,完毕。老夫还是安安静静的码字吧~~   么么哒各位~ 第4章 洗白   像张炀这种有颜值有演技有话题也曾红过一段时间的艺人,外界通常认为他们一定很有钱,开跑车住豪宅,就像那些动不动代言费就破千万的小鲜肉们对外展示的形象一样。张炀不缺钱,但也没有到可以住豪宅开跑车的程度。   他对钱没有概念,不像其他明星一样,跟风做投资。拍戏的钱,大部分都用来买了房子,父母的房子,姐姐的房子都是他全款买的。在上海,他有三套,一套在徐汇,另外两套在虹桥,都是三室两厅的大户型,他喜欢大户型。他住在徐汇,虹桥的两套房子因为户型太大不好整套租,而他又不愿意听从中介建议改成隔断房,所以买来之后一直空着,没有人住。   张炀前脚踏进家门,后脚门铃响了。他以为是别人按错,没有理会。直到门铃第三次响起,他才凑到门禁电子屏前,一身黑色棉服包裹的只剩下一张脸的李蓉正使劲的按门铃。   他按了开门,李蓉冲了进来。两分钟后,她出现在他家客厅,伴随着巨大的震惊尖叫:   “天啦,我的炀,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张炀开了屋内地暖,一边烧水一边等待她的平静。   李蓉对张炀现在的模样震惊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然后马上追问你哪儿了你干了什么你为什么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   地暖很快让室内暖和起来,张炀给李蓉冲了热茶,他跳过她一连串的问题,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他前脚到家,她后脚就跟过来了。   李蓉脱了棉服,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   “有人在机场拍到你了!”   那是李蓉朋友圈某个娱记发出来的照片,主角是刚刚获奖的小鲜肉戴着墨镜和粉丝合影的样子,在重重粉丝的外围,是藏民模样的他的模糊侧脸。张炀惊诧:“这都被你认出来!”   李蓉摆手:“不是我认出来的,是拍这个照片的记者认出来的。她跟我说的,说在机场看到你了,状态很差。她本来想拍你的,但又不忍,她是你的影迷来的。”   张炀笑了,第一次发现演技好原来在记者那里是可以获得一点特别优待的。   “她还让我一定要给你转达,说很喜欢很喜欢你演的电影,也看过你主演的话剧。希望你哪怕以后不能上大荧幕了,也不要放弃演戏,没有电影电视剧演,演话剧也是不错的。”李蓉接着说。   张炀心中涌起暖意,他跟李蓉说谢谢。   李蓉凑近了拥抱他。张炀靠在她怀里,心想幸好没有死在虎跳峡。   “我的炀啊,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蓉拍着他的背说。   张炀下巴抵在她肩膀,低声笑着问:“什么好消息啊?”   李蓉把他扶正了,再次拿过手机,鼓捣了一阵,递给他看。张炀接过手机,慢慢的滑动手机。   那是某著名娱乐记者写的一篇长微博,内容是对张炀黑料的澄清,以及对他演技的肯定。转发的人里有合作过多次很喜欢他的大导演,圈内的资深编剧,知名影评人,著名八卦营销号,和不少的演技粉、角色粉、颜值粉。   长微博是在一个月前发出来。如今微博上关于他的新闻都是:“张炀会复出演戏吗”“张炀是不是以后不演戏了”“张炀以前的角色分析,演技大解密”一类的,虽然在这些新闻下面,什么张炀滚出娱乐圈,死同性恋之类的留言恶评依旧不少,但还是出现了不少正面的声音——“张炀的那些黑料都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他肯定是得罪什么人了才会那样”“其实他的演技比某某小鲜肉不知道强多少倍”……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月前突然风向大变,从刚刚那个记者开始帮你澄清那些黑料,然后慢慢的,其他人也开始帮你说话。网上讨论你演技的视频也突然多了起来,还有你演话剧的偷拍视频,都不知道哪里来的。老板过年时还问我,你去了哪儿啊现在在干嘛之类的。”到现在,李蓉都挺懵逼的。   “你说,是不是李旭荣啊?”她不止一次猜测过。   不知为何,张炀直觉不是。李旭荣才不是那种把人踩进了泥里,回头又拉一把的人。他才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   “你觉得他会有这么无聊吗?”张炀反问李蓉。   李蓉托腮认真的想过,最后摇头。她见过李旭荣两次,虽然他看起来斯文和善,可骨子里的冷淡气息生人勿进。关于他商业上的传闻,除了冷酷还是冷酷,没有一个是正面的。张炀对于他而言,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宠物。把他哄开心了,就给点好处;惹怒了,就惩罚。不留任何情面。   “那个记者可能是我的影迷吧,喜欢我的电影,不想看一个天才就此陨落。”张炀找不到别的理由,故意夸大了说。   李蓉也懒得再去纠结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张炀,反正现在舆论终于不是一边倒了,他又可以复出演戏了,她替他高兴。   “老板问你有没想法,重新签约?”李蓉问他。   张炀毫不犹豫的摇头,他是不会再回前公司的。前公司背后的靠山是李氏,这是圈子里都知道的事实。   “现在我要自己做自己的老板,再不受资本家的压榨了!”张炀故作轻松。   “可是你这样,资源不好来啊?”李蓉担心。   “总会有资源的,比如,睡制片人,睡导演。”张炀冲她挑眉眨眼,他样貌是目前男星里为数不多的好看到又有特色又有气质的,垂涎他的圈内人是要排队的。   “炀——”李蓉不喜欢张炀这样。   “我以前就是这么过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张炀捏着她嘴,扯出一个笑脸。   “张炀——”李蓉扯着嘴喊他。   张炀松开她:“嗯?”   “我出来和你一起干吧。”李蓉表情认真。她是助理转经纪人的,出来带的第一个艺人就是张炀。虽然张炀对外口无遮拦脾气巨烂,但对她始终是没的说的。后来他红了,公司想把他转给更厉害的经纪人带,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说就认她李蓉,别的谁也不跟。像他这样没什么背景就任性上天的艺人,可真不多啊。   “不用!”张炀马上拒绝:“我这边是个坑,你上有老下有小的,可耗不起。”   李蓉说不出话了,她又不是杨天真,她能帮到张炀的太有限。   张炀安慰的拍她肩膀:“你都知道的,只要有戏演,其他我都不在乎的。”   为了能演戏,他愿意付出一切。   张炀回来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网上甚至有几个八卦娱乐号还放了他在机场的偷拍照,拍的还挺有感觉的,胡子拉碴的他站在路边抽烟,颓废沧桑,跟以前的他大不一样。   马上,就有人找张炀了。   首先是前公司老板杨牧亲自打电话过来,先是跟他解释之前突然解约的事情顺便道了歉,再就是旁敲侧击的劝说他和公司重新签约。   张炀阴阳怪气的回他:“我不想下次再得罪李老板的时候,又被不留一点情面的扫地出门。”   杨牧被说得很尴尬,但依旧劝说他:“张炀你是个好演员,我是真心想帮你。”   张炀直接挂了他电话。   很快又有听都没听过的导演找到他,说要给他量身制作电影。张炀听他说了剧情梗概之后,当场拒绝:“你觉得这种垃圾电影会有人看吗?”   那导演也不是吃素的,反过来讽刺他:“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演上好电影吗?你以为还是以前呐?有戏找你演就不错了!”   气的张炀给了他一拳,隔天那导演就在网上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超过五千字的长微博,说他的导演梦想,以及张炀是如何看不起他的导演梦想,以及如何羞辱他,甚至打他的,全文一句没提他的导演梦电影是多么的垃圾。他还花钱买了热搜,很快网上又有很多人开始跟风骂张炀,#让张炀滚出娱乐圈#的话题又被炒上了热搜榜。   张炀懒得回应半句,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的他,谁都可以踩上一脚。李蓉看到导演的微博后,跑来问他怎么回事。   张炀说了大概,李蓉气呼呼的挂了电话,说要找人教训那个导演。半天后,网上开始出现爆料,说导演的导演梦是假的,利用张炀炒作才是真的。甚至他和导演起冲突的监控视频都被翻了出来,还有路人爆料说是导演先侮辱张炀,张炀才发火的。他以前拍过的低俗网剧也被翻出来,跟风的网友转过头又嘲笑他的抱大腿和炒作行为。   张炀跟李蓉发微信,说谢谢。他以为网上的舆论导向是李蓉做的,没想到李蓉说:“我没请水军啊,我只是找人打了那导演一顿!”   隔天,那导演因为性骚扰被打的新闻上了头条,张炀才相信前一天微博上的水军确实不是她请的,他也想不出到底是何人在背后帮他。反正一定不是李旭荣,这点他倒是可以肯定。   这一场风波后,竟还吸引来不少导演和制片人,只是都是制作经费有限的网剧。搁以前,这些人是找不上张炀的,一是不敢,二是不能。有几个诚心的导演亲自上门送剧本给他,张炀看了,有几个还真的不错。但是他都没有马上给出答复,说到底,他还是一个贪心的凡人,还是希望会有大制作的电视剧或者电影能够找他,哪怕不是主演。他想着再等一等,没准会有机会。   机会没等来,先等来了前老板杨牧。 第5章 还有网剧可以演   杨牧让李蓉约了他在咖啡厅见面,他在刚进咖啡厅就看到一身复古西装的杨牧衣冠楚楚的坐在角落里,他掉头想走,杨牧叫住他:“听说你最近在找戏?”   他顿住脚步,杨牧又说:“我最近有部戏,很适合你,你要不要演演看?”   张炀最终还是坐在了他对面,杨牧给他叫了他喜欢的手冲肯尼亚。杨牧给他讲了新戏的故事大概,名字还没有定下来,讲的是在特殊时期,一个心理性别女的男人内心压抑的女性意识逐渐觉醒后,想要做回真正的自己,但又被时代迫害的故事。想要借由个人的经历,去回顾和揭露特殊时代对人性的迫害。故事很小,但题材很大,并且很敏感,配置完全是是冲着各大电影节去的。关键是对主角的要求很高,首先是演技上的要求,需要能够演出时代背景下人物的压抑和挣扎,同时也对主角的外形有要求,需要一种特别的好看,能够适应剧中男女转换造型的需求。   故事很好,张炀很动心,但也知道杨牧不会让他白演。   “什么条件?”   “和公司签约!”杨牧挺直接:“你回来后,还是李蓉带你,助理都不变。”   “我不懂,你为什么一定要签我?我既不是刚出道的白纸,也跟现在那些当红的艺人没法比,更何况,黑料一堆,现在网上都还有很多人喊着张炀滚出娱乐圈。你为什么要签我,还要把这样好的戏给我,为什么?”张炀找不到杨牧这么做的理由,他直勾勾的看着杨牧。   “你演技很好,这是圈内公认的。只要演技好,一定可以翻身的。我看好你的将来!”杨牧毕竟是杨牧,早就想好了说辞。   但是张炀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了言不由衷。   “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是不会再回去的。”在这么说的瞬间,张炀已经决定他要回去演那部他觉得剧本最好的网剧了。   “我是个人,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和缺点,但起码的自尊心还是有的。被人扫地出门的戏码,我可不想再演第二遍。”准备离开前,张炀起身俯瞰着杨牧再次认真的表达他的立场。   “你误会了,不是——”杨牧的话没说完,张炀已经掉头走了,脚步飞快,杨牧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叹气。   杨牧的电话打过来时,李东耀正在和肖欢一群人开会,做工作上的交接。交接完毕后,他就要全面接手影视公司的事务了。他毫不犹豫的接起了电话,招来肖欢要杀人的白眼。   “失败!”杨牧言简意赅的告知结果。   “为什么?”   杨牧被反问的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平息心中的委屈和气愤。当初突然逼着他跟张炀解约的是李旭荣,现在又逼着他和张炀签约的是李东耀,他这个老板当的实在憋屈。   “张炀不相信你们李家人。”杨牧实话实说。   轮到李东耀深吸一口气。他回国后,宣布接手影视公司以及下面的几家其他公司,其中包括杨牧的公司。然后他很低调的找人处理张炀的事,写了些张炀的洗白文,希望或多或少能够扭转下公众对他的不良印象。在找人帮张炀说话的过程中,他也发现,其实很多有圈子里名声比较好的记者和一些优秀的导演,对张炀的印象都不差,评价都是有灵气,是天生的演员,聪明敬业。当然,缺点也是不少,脾气大、任性一类的。提到他这次被黑的事,几乎一边倒的认为他是得罪了人,替他感到惋惜。   有稍微知道点□□的记者斩钉截铁的说:“他个性太张扬了,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最怕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有个拍文艺片的导演说:“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谁没点黑历史。他张炀确实个性差了些,容易得罪人。但在演员这个职业上,他做的比很多专业出身的人都要好。”   李东耀抽空把张炀演过电影和电视剧都看了一遍,饶是他这种外行,都能看得出他身上作为演员的灵气,是很多受过专业训练的演员比不上的。他参加的综艺和一些采访视频,他也看了一些,确实作为一个演员他的个性给他加了不少分,但作为一个明星艺人,他的个性就是他最大的阻碍了。只要面对不喜欢媒体或者记者还是其他,他几乎是不掩饰的表现自己的厌恶和不屑。他的演技可以说是全部都用在了电影和电视剧里,一点都没用到生活中。   “这也怪不得他。”李东耀听出杨牧的嘲讽,他怎会不理解张炀现今的防备。   杨牧心里想着你知道就好,嘴上不忘试探:“那部戏还是找他演吗?”从他杨牧的角度而言,他觉得张炀的个性实在是不讨人喜欢,但作为一个演员,绝对是没话说的。这部新戏,他也暂时找不出比张炀更合适的人选。   “你希望他来演?”李东耀反问。   “不是你希望吗?”杨牧也很不喜欢这个新大老板,虽然和前一个大老板李旭荣相比,他看起来好相处多了,但是也有很多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比如,他对张炀莫名的关注和执着。按照张炀和李旭荣曾经的关系,他应该是要避嫌的啊!   李东耀被逗笑了,杨牧听见他在电话里笑了几声后说:“再说吧!”   挂了电话后,杨牧直接骂:“神经病!”   离开咖啡店,张炀立马给网剧导演发微信:“有空的话,我们讨论下剧本。”   年轻的导演回复的很快,带着夸张的笑脸表情:“明天,明天行吗?”   导演的热情让本来低落的张炀找到一点难得的感动和开心,他想和这样有激情有想法的人合作,哪怕是网剧也应该会演得很开心。   第二天,导演带了两个编剧和制片一起来的。除了制片,剩下三个都是年轻人。制片是个中年女性,叫刘怡,是某视频网站的原项目负责人,现在出来单独干,之前已经拍过一些反响还不错的视频短剧。听说张炀要演,她激动的一夜没睡。只是谈到报酬时,刘怡露出难色,因为这个网剧项目目前资金还是个难题。   “但如果有您加入的话,一定会有不少广告商愿意赞助的。”刘怡还挺乐观。   尽管已经做好了报酬很低的准备,但当别人真当面跟张炀说的时候,他心里还是非常不舒服的,他对钱不看重不代表他不需要。主要还是跟以前相比,落差太大。对于制片人的乐观,他努力的想要挤出支持的笑容,可是真的很难。   “张老师,我知道您现在很难。我们的行为其实和落井下石差不多,但是请您相信我们,这部戏一定会被观众喜欢,一定会大火,也一定会大卖。”导演林海站出来说,年轻人的眼睛里有着盲目乐观的光。   张炀看着年轻人真诚的眼神,再次默默的跟自己说:“你已经不是过去的张炀了。”他已经不是过去的张炀了,既演不了知名导演的戏了,也拿不到高片酬了,也不能像以前那么张狂任性了。   “谢谢你!”他拍拍林海肩膀。   进入到剧本讨论后,张炀发现虽然林海和两个编剧都很年轻,但是想法成熟,对故事的理解很好,并且都是非常有坚持和追求的人,不希望因为网剧就要粗制滥造。   这个网剧是讲一个过气拳击手重返舞台的故事,名字暂定为《左勾拳右勾拳》,这是剧中主角最厉害的招数。因为涉及到拳击,需要请专业的教练,需要提前进入角色训练。这一块花费挺大。在剧情设置方面,也有好几处需要烧钱的大景。   导演和编剧都是第一次拍长片的热血年轻人,各种要求高,各种要花钱。这可苦了制片人刘怡,在旁边一直很煞风景的提醒:“我们的钱不多哈,我们的钱真不多哈!”   到最后,张炀都被她的执着逗笑了,他可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穷酸的制片人,心里虽然还是隐隐难过,但反过来想想自己做演员这么久,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还挺新鲜的。毕竟,他刚以演员身份出道,就搭上了金主李旭荣。一个小配角的戏,都是过亿的大投资。   剧本讨论到半夜才结束。张炀送四个人离开,在门口林海忽然转身大力的抱住他:“谢谢你,张炀,谢谢你愿意演我的戏!”   张炀很少被人这样真诚的感谢,有点不知所措。林海松开他,他发现林海的眼睛、耳朵都是红的,他的感激是不带一点假的真心实意。   他有多久没有遇到这种纯粹的真心了?等林海他们都走了之后,张炀还愣在原地,想着这个问题。   又经过几次剧本讨论后,张炀开始为进入角色做准备。他演的拳击手,曾经是一招左勾拳打遍天下无敌手,后来因为左手被同门师弟故意打伤,被迫退役。退役后过上了落魄不堪的生活,妻子带着女儿离开了,后来女儿得了重病,妻子又把女儿送了回来。他为了治疗女儿的病,不得不重新训练右手重回拳台。他不止需要进行大量的泰拳和综合格斗练习,和基本的肌肉训练,还要特别练习左勾拳和右勾拳。不过因为剧组条件有限,给张炀找的拳击教练是体校学生,每天一节课。除此之外,张炀还要自己去健身房进行形体训练。   在戏开拍前的一个月,张炀不仅在一个半月的时间里练出了好看的八块腹肌,还能和学生教练过很多招了。剧本和台词,他也已经滚瓜烂熟了,剧组的演员他都提前见过和集中对过戏了。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开始急切的盼望开机。   但是,意外总比期望来的要快。张炀发现,越是怀抱希望的事情,越容易落空。在网剧开拍前一周,制片人刘怡忽然打电话告诉他:“我们拉到大投资了!”   他想这是好事,只是不明白刘怡为何会特意打电话告诉他,他以为是谈涨片酬的事情,心里还小小激动了一下。   “投资人想要单独见见你。”刘怡很为难的说出后半句。   说实话,那一瞬间张炀是有点懵的,他没反应过来。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时,他居然任何感觉都没有,心里很平静。   “他们是不是还说,我不答应的话,就不给钱?”张炀笑着问刘怡。   刘怡不敢说话。张炀说:“好,我去。地点你安排。”   “张炀——”刘怡小声的喊。   “你以为我以前是怎么上位的?”张炀问她。   刘怡沉默,张炀有金主的说法在圈子里一直被传的很真,这半年来他大起大落的经历更从侧面更加佐证了这一传言。   “我可不是什么白莲花!”张炀对着电话笑的肆意:“希望对方不是什么糟老头。”   刘怡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关于张炀不好的传闻很多,可是和他接触下来,刘怡觉得那些传闻大多都夸张了,有些纯属是为了黑而黑,一点依据都没有。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这个投资我们不要也可以的。”她最后还是说。   “你太天真了,刘怡!”张炀终于停止了让她不舒服的笑,换上一种认真但冷漠的声音:“你信不信,如果我拒绝见面的话,你们的这部戏马上就会无法开拍,除非你们换掉我。”   刘怡感觉一桶凉水,迎面泼来。她第一次发现在这个圈子待了这么久,但似乎还挺天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埋头,写写写写。   感觉已经习惯了,写的时候没什么人看   写完了突然涌进来一堆人~~   哈哈 第6章 反正最后还是得这样   开机前两天,刘怡的电话终于在傍晚时分打来。张炀刚从健身房出来,他没洗澡,一身汗。   “对方说希尔顿见。”刘怡声音压得很低,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内心或多或少是抗拒的,哪怕张炀说无所谓。   “今晚?”张炀问。   刘怡含混的应“嗯”,完了心虚的补充:“是对方助理安排的。”她既没有主动联系对方安排和张炀的见面,但也没有提出反对说不接受。说到底,她也是同谋。   “我没见过那个投资人,但打听了下,听说刚从国外回来,不是老头子。他助理说——”刘怡说到一半停了。   “他说什么?”   “他助理说,他不做下面的。”刘怡没想到对方助理居然可以明目张胆的提醒她这个。他甚至还建议刘怡,最好先让张炀做个身体检查之类的。刘怡没跟张炀说。   “哦,那不错,刚好我也不喜欢做上面的。”张炀瞄了眼时间,已经快七点:“房间号?”   “3304。”   “我现在过去行吗?”张炀站在路边,抬手拦了一辆出租。   “……行吧。”他越是积极,刘怡越是觉得这事做的不对:“你——”   “我先过去洗个澡,休息好儿,晚上得把人伺候好了,要敲笔大的!”听起来他还挺兴奋的。   刘怡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张炀提前到了希尔顿,熟门熟路的找前台报了房号,马上就有管家亲自出来带他上楼。以前和李旭荣也是这样的,他的助理安排好酒店房间,他过去就行了。李旭荣在北京和上海都有私宅,但从没叫他去过家里面。   到了3304后,张炀第一件事打开电视,把声音开得很大,听起来很热闹。他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然后赤身裸体的躺在床上听着电视里的广告看33层落地窗外的城市灯海,脑子里回顾着《左勾拳右勾拳》的剧情,默默的感受主角的情绪,以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义气风发,到伤了左手后的一蹶不振,再到后来重新爬起的屈辱和艰难,主角的遭遇和他这半年的遭遇有相似的地方,类似心理上的转折不难表演。张炀想,这次要不要换种不同的表演方法,将自己沉浸到角色中去,没准有更好的效果。   他想完了剧本的事儿,又开始像以往一样,在脑子里不自觉的编纂起故事。这一次的故事是他是父母突然被车撞死的孤儿,遇到了严苛的收养人。收养人一边虐待他一边又给他各种物质上的关怀,他惧怕收养人,但又心理上依赖他。这个故事的套路已经在他脑中出现很多次了,有时是孤儿,有时是傻子,有时是收养人,有时又成了老师或者叔叔一类的人物。自从和李旭荣在一起后,他常常在睡前脑补这样的小故事,在心理上把自己虐到哭后,会沉沉的睡去。这一次依旧如此,张炀在脑补被收养人虐待得不行时,眼泪自然而然的流了出来,最后怎么睡着的都忘了。   这天晚上,李东耀有个影视圈大佬们的饭局,饭局上喝了点酒。饭局结束后,公司里的二把手孙经理主动招揽自己的司机送他回家,结果把他送到了希尔顿饭店。早就恭候多时的饭店管家带他上了33楼的总统套房。   微醺的李东耀觉得莫名其妙,打电话问孙经理怎么回事。   孙经理在电话里笑得暧昧:“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我觉得你会喜欢。”   “啥礼物?”李东耀不明所以。   对方还未回答,管家已经打开套房房门。李东耀走进去,电视机的声音很大,里面在播着综艺节目,很是吵闹。他在大厅里绕了一圈,发现沙发上扔了一个斜挎包,看起来像是男人用的。卧房里亮着灯,里面很安静。   “好好享用哦,李总!”孙经理讨好的说完,挂了电话。   李东耀举着手机慢慢走进卧房,床上大喇喇的躺着一个男人,长手长脚摊开,非常不设防的睡姿。李东耀愣了几秒,才轻手轻脚继续往里走,走到床边终于认出是只见过一次真人的张炀。   李东耀回到客厅,喝了两杯冰水待酒劲稍微缓了些,打电话叫自己的司机来接他。电话刚打完,背后传来张炀带着睡意的声音:“你来了啊,不睡就走吗?”他语气自然。   李东耀回头,看到□□的张炀站在卧房门口揉着眼睛,他的身体很漂亮,宽肩细腰窄臀,肌肉匀称,八块腹肌很对称。   张炀揉完眼睛,不远处沙发上的人才由模糊变得清晰。   李东耀看到他迅速变化的脸。   “是你?!”张炀的惊愕和嫌恶都不加掩饰。   虽然李东耀不知道他是怎样被孙经理弄到这里来的,他挺心虚的,不知道如何解释。   两个人眼对眼的互看了会儿,张炀换了副脸色:“你刚打电话让你司机来接你?你什么意思?”   他边说边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俯看着他。   (啥也没有了)   按照一个床伴的标准来说,李旭荣不如李东耀。可是按照理想型的标准来说,张炀就喜欢李旭荣那样的,年纪大他一轮没有关系,活儿一般也没有关系,哪怕不爱他都没关系,他就迷他身上的感觉,迷他对他的冷淡,迷他对他的绝情,迷他对他的漫不经心。   李蓉曾经建议他去看心理医生,她怀疑他有受虐倾向。可是他只想被他李旭荣虐,其他任何无关紧要的人哪怕说他一句难看他都要跟人杠一杠。但是李旭荣把他踩进了泥里,他都生不起恨他的心思。他想大概是有人对他下了只对李旭荣有效的痴情盅。   但是拿不起也放不下的感觉真TM的痛苦,张炀突然狂躁的甩头,嘴里还“啊啊啊”的喊着。   李东耀不知道张炀内心的纠结,只觉得好演员果然都是神经质,看着挺神奇的。   张炀喊完了,神情呆滞的看着李东耀:“昨晚你睡得爽吗?开心吗?满意吗?”   他问的太直白,李东耀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爽吗?不爽的话,再来一次吧!”张炀突然俯身,朝他□□钻。   吓得李东耀赶紧卷了被子挡住。   “很爽,超级满意,非常开心!”他急忙答。   张炀起身,面无表情的说:“既然满意的话,那我们的剧可以开拍了吧?”   李东耀面露茫然:“啊?——”   作者有话要说:   再审一次咯~~ 第7章 网剧开拍   “怎么,你想睡了不认账吗?”张炀马上变脸,冷笑。   李东耀看着满脸讽刺和愤怒的张炀,心里已经把孙经理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顺便骂了一遍黑暗的娱乐圈。   “其实,我也是被人骗到这里来的!”李东耀尽力表现出无辜的样子。   张炀像看傻子似的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起身下床,捡起床边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上。穿好后,他给刘怡打电话:“对不起,我觉得你们还是换主演吧,这事儿我没做好。”他瞟了眼床上包着被子只露出一张脸的李东耀,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都是大爷啊,我伺候不起。你们那个剧挺好,换人也能火的!”   刘怡回了什么张炀没听到,因为李东耀忽然带着被子蹿过来,抢了他手机。   “不用换主演,张炀挺好的。你们该怎么拍就怎么拍,不用担心!”李东耀对着手机一通吼,吼完了挂电话。   “我对你昨晚的服务很满意,他们怎么跟你谈的,条件都不变。”李东耀认真的看着张炀。   “你床上功夫不错,不过个人觉得你演戏好像更不错!”   张炀皱眉拿回手机,刘怡马上打回了电话,他挂了。   “你什么意思?”他问李东耀。   “你不是听懂了吗?”李东耀歪着头看他,发现张炀的真人看起来比电视里真是要好看很多很多,但气质真是天差万别。他想起他拿奖的那个角色,软弱温柔,楚楚可怜极了,可是张炀本人身上绝对找不到丝毫可怜的气息。演技真好啊!李东耀又在心里默默感叹了一遍。   “那小的先谢谢您呐,感谢您大人有大量,让小的能够继续演戏!”张炀秒变出恭敬模样,看起来狗腿谄媚极了,和刚才的那股傲慢不屑的样儿判若两人。   李东耀亲眼见他表现演技,被震惊的目瞪口呆,心里再次感叹:“这就是演技啊!这就是天生的演员啊!”张炀看着他那模样,心里忍不住腹诽,李旭荣的这个弟弟怕是脑子不好使吧!   “我这里有部电影,你要不要演?”李东耀恢复正经,很真诚的说。   “不演。”张炀二话不说,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早上十点,他准备走人。   “你问都不问什么电影,就说不演。万一是那种好到可以拿奥斯卡的电影呢?”李东耀内心默默替自己的真诚感到委屈。   张炀嫌弃的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纯看脸李东耀确实还行。当然,看身材也绝对没问题。可是,眼前他把被子勒在胸前都挤出沟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傻子。一个脑子不好的人,能有什么好电影给他演!   他的嫌弃太明显,李东耀委屈到内伤,但还是执着的诱惑加真诚的邀请:“那部电影杨牧跟你讲过梗概了吧,我们都觉得很适合你!”   李东耀主动不会告诉他,他在那么多送上门的大纲剧本里,只挑出这么一个。直觉告诉他,这个故事很适合张炀,男主角非他莫属。   张炀夹紧双眉,一时之间没转过来:“你和杨牧什么关系?”   “我是他老板!”李东耀接得很快。   “他老板不是李旭荣吗?”张炀微微惊讶,杨牧的新星文化表面是独立公司,实际属于星瀚,专门负责艺人的管理和运营。杨牧见了李旭荣,是要低头喊声老板的。   “现在全部换我了!”李东耀说完,张炀惊诧的眼睛都瞪圆了!   李东耀看出异样,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吓人的想法,他觉得这个想法太糟糕了,赶忙深呼吸揽紧身上的被子压下心头那不该有的联想。   张炀何等敏锐,马上收敛起不该有的情绪,同时也看出李东耀的异样。两个有鬼的人同时沉默,大眼瞪小眼的互看。   “你要不要演?”李东耀先开口打破沉默。   “不要!”张炀拒绝的斩钉截铁。   “诶——”李东耀很沮丧,没想到接管公司后想拍的第一部 电影居然被人拒演,好心也被当成了驴肝肺。   张炀二话不说,头也不回的走了。剩下李东耀独自坐在33楼的落地窗前,黯然神伤了很久。   网剧开拍的前三天,张炀已经进组,和其他角色从早到晚的对戏,每天都搞到半夜。除了张炀之外,女主演和其他角色大多都是中戏在读学生和没有名气的话剧演员,虽然没有一个叫得上名的,但都很专业和认真。半年没演戏的张炀棋逢对手,难得有了压力,卯足了劲演。开拍头天晚上,张炀和念大三的女主演排戏排到晚上十点,如果不是导演林海叫人过来喊停,两个人可能会排通宵。   结束的时候,才二十出头的女主演燕子特别真诚的对张炀说:“其实之前我还挺不乐意接这个戏的,因为听说主演是你。我们一个寝室对你的印象都特别坏,但是这几天接触下来,发现你人挺好的,没有网上传的那么坏。”   “看来还是传的坏点好,这样见了真人,人家就会觉得你还行!”张炀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但燕子这么当面表扬让他很受用。   “唉,如果你再稍微谦虚那么一点点就好了!”燕子吐槽。   这几天对戏的过程中,大家也发现了张炀虽然没有网上传的那么坏,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鸟。如果跟他戏接的不好,可是会马上黑脸的,再不就是出言讽刺,反正嘴巴极坏!但是偏偏他戏好,情绪进的快,抓的到位,词也记得牢,别人挑不出刺儿,只能心甘情愿的被他嘲。   “谦虚有什么用?可以变成钱吗?”所有的优秀艺人该有的品质里,张炀最不屑的就是谦虚了。他见过不少圈子里的人,明明就自恋狂妄的不行,偏偏一到人前,就是副假惺惺的谦逊模样,这也过誉那也谬赞啥的,真是把演技贯彻到底啊。   “切!”燕子懒得理他,收拾好先走了。   张炀也拾掇好了,准备回家。刘怡和林海突然冒出来,两个人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喜悦。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张炀,这真的是一个好消息!”林海平时都不大声说话的,这会儿说话声变得很大。   “什么好消息?”张炀好奇。   “牧野集团说要赞助我们啊,给了五百万!”林海很激动。其实五百万对于普通电视剧不算多,但对于一个之前一集预算只有十万不到的网剧而言,五百万算是很多很多的钱了。   “这次真的谢谢你了,牧野来的人说,都是因为你演才想赞助的。”林海抓紧张炀的手,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张炀瞟了刘怡好几眼,刘怡之前微信跟他特别提过,说林海单纯的很,有投资人找他的事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他没想到,李东耀居然这么厉害,可以让牧野集团愿意赞助他们这个网剧,还用的是这么扯的理由。   刘怡被他瞟的直摊手,也是一脸懵逼的茫然。   等把激动的林海哄走了,张炀才敢追问刘怡怎么回事:“你认识李东耀?”   “李东耀?”刘怡完全一头雾水。   “之前找你的人是谁?”   “星瀚娱乐的孙总啊!”刘怡说。   张炀是知道孙总的,大名孙天祥。他和李旭荣在一起时,李旭荣经常提起孙天祥,说他能力不错就是喜欢拍他马屁也喜欢被人拍马屁,提醒他见到对方时多说点好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过孙天祥跟大多数人一样,不知道他和李旭荣的关系,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拿他去拍李东耀的马屁了!   “你知道星瀚换老板了吗?”张炀问刘怡。   “有听说一点点。”刘怡还是稍微听到一些八卦的。   张炀看着她,又想想林海,心想娱乐圈多点像他们这样的人,也挺好的。   网剧《左勾拳右勾拳》正式开拍。   有了大笔的赞助,林海开始放心大胆的阔气。从整体大场景的合理化到具体小道具的摆放,他都要求准确到位。至于演员的服装和造型,他更是告诉造型师,剧组有钱千万不要为了省钱而省细节。没这笔投资前,他只是希望剧情是有逻辑的顺畅,演员演好了就行。五百万让他一下子有了更大的野心,之前想要做的现在全部都敢放手去做了。   导演认真,下面的人就认真。道具师用心的准备道具,造型师用心的准备服装和造型,现场走位、摄影、灯光、收音更是一刻都不敢懈怠。演员们在这种专注的氛围下,也更投入的展现演技。   李东耀跟着牧野家的小公子前去探班时,刚好遇到男主角张炀演被告知左手坏了,以后再也没法打拳的戏。这场戏看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情绪转化很多。如果换成一般演员,可能就很简单的处理成受伤后的难过到被告知不能打拳后的悲愤,但张炀加进了很多自己的想法。比如在进医院前,他觉得伤是小伤,因为以前也受过伤,后来都好了。他的表现是轻松和乐观的。可是进医院后,看到医生和师傅的窃窃私语后,张炀表演出来的是他一边怀疑受伤的程度,一边又是主观意愿上又不愿意相信。当医生告诉坦然相告时,他的左手以后可能没办法打拳时,张炀演出来的第一反应是医生你在逗我玩吧,然后才是回过神来的茫然和愤怒,最后才是接受现实的难过。   他的表演很有层次感,林海在监视器前看着,很少喊卡。倒是张炀演完一遍后,都会给他说,再来一遍。   张炀是天生的演员,只要坐在那里,他就是剧中因为左手受伤再无法打拳的失去了所有的拳击手。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展示,他压抑的愤怒和难过,他对未来的茫然。他的戏不只是在动作,更多是都在眼神,在面部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李东耀已经被完全带进了戏,张炀皱眉他皱眉,张炀痛苦他痛苦,张炀难过他难过。张炀演到不得不接受事实,躲到洗手间撞墙痛哭时,李东耀跟着一起哭了,眼泪哗哗的流。哭完了他又觉得丢人,偷偷擦眼泪的时候看身边其他人,发现大家跟他一样,都被张炀带入了戏,红了眼眶。   导演一喊咔,张炀一秒中恢复李东耀熟悉的傲慢模样。李东耀眼角的泪还没干呢,就看见张炀不耐烦的坐到一边准备喝水,发现水杯里没水,气的扔了杯子,把旁边正在看剧本的女演员吓了一跳,年轻的女演员还骂他:“又发病了!”他回头瞪了对方一眼。   “脾气可真坏啊!”李东耀小声感叹。   牧野家的小少爷看到这一幕,也跟着点头说:“果然跟传闻中一样!”完了又同情的看着李东耀,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捧这种人,明明娱乐圈里比这个张炀好的艺人不要太多啊!小公子想,这个李东耀可能有些特别的爱好!   李东耀看到张炀黑着脸气了几分钟,最后还是起身自己去找水了,再回来时,他抱了一箱,搭着一张不开心的脸挨个分给女演员们和其他工作人员。其他人看到他的那个样子,也没有人安慰他几句。   李东耀默默的看着,不禁想,张炀好歹是个腕儿,连个助理都没有,简直太寒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奇的第六章 ,   车都删光光了~~   居然还是锁章,哈哈哈~真特么的敏感啊~~ 第8章 助理报到   上午的戏份拍完,张炀跟着大家一起吃盒饭,他很讨厌盒饭,挑三拣四的选来选去,最后被女主燕子吐槽:“别选了,我的张大少爷,大家都是一样的!”   张炀给她一个大白眼,挑了满意的鸡腿饭,坐到一边。刘怡也拿着盒饭走过来,坐到他身旁告诉他:“刚刚牧野家的人来了。”   张炀面无表情的啃鸡腿:“哦。”   “那个星瀚的新老板也来了。”刘怡又说,她看到张炀挑了挑眉,露出嫌弃的表情。   “他来干什么?”张炀没好气的问。   “看你演戏啊!”刘怡想起李东耀离开时跟她说了三遍,张炀演的很好,这部剧会红:“他说你演技不错!”   张炀撇嘴:“要他说。”   “他还问我,你怎么没有助理?”刘怡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张炀为什么没有助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啊。   “请不起。”张炀大咬一口鸡腿。   刘怡讪笑。   “我看着星瀚这个新老板还挺好的,挺平易近人的。之前的老板听说不常露面,外界传闻不好接触。星瀚的事都是那个孙总在出面。”刘怡又说。   张炀一口一口咬着鸡腿,见过李旭荣的人都说他看起来温和实际上很冷,都说他不好接触。他算是真正被他的冷酷和无情对待过的人,但心里还是放不下。   “真贱呐!”张炀吞下嚼不烂的鸡腿,心里自骂。   当李旭荣的电话打来时,张炀的第一反应是懵,第二反应是遇到了诈骗电话,第□□应才是这个人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你好啊,老板!”尽管知道李旭荣喜欢温柔内敛的,张炀还是不会收敛起一身的刺。他用真实的自己对他,希望也能换回一个真的他。当然,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因为不管他的刺张狂的有多夸张,李旭荣都不会被扎到。毕竟,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好久不见,张炀。”哪怕他语带挑衅和讽刺,李旭荣连生气的感觉都没有,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一如既往的不把他放在眼里。   “老板有何贵干?”张炀故意笑得轻佻。   “听说最近你和东耀走的很近?”李旭荣慢悠悠的问。   张炀愣了几秒后,放开大笑。   “我跟他上床了,他活儿比你好。”   那头的李旭荣难得沉默了很久,张炀笑得更得意了,他觉得自己抓到了李旭荣的一个弱点。   “我建议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李旭荣波澜不惊的警告他。   “如果我说不呢?这次你会找人杀了我吗?”张炀挑衅的问。   李旭荣没说话。张炀冷笑:“你既不喜欢我,又不愿意我去找别人。与其这样,你不如直接杀了我更好。”   “你找任何人都没关系,除了东耀。”李旭荣淡淡的说。   “如果是他要找我呢?”张炀反问。   “你可以避开他。”李旭荣说。   “如果避不开呢?”张炀继续反问。   “我相信你总有办法避开的。”李旭荣的语气难得有了一丝不耐烦。   “我没有办法避开。”张炀斩钉截铁的回答。   李旭荣终于被激怒了:“你可以试试看。”   张炀满意的笑了,他终于再次惹恼了对方。只是这种满意让他很难过。   “因为你帮过我,所以我就必须低你一等吗?因为我爱上了你,所以我就必须低你一等吗?你凭什么,随随便便左右我的人生我的想法我的决定?”他一字一句的反问对方。   如果李旭荣此刻是站在他面前,他一定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脸上巨大的震惊,以及很快漫延到眼底的难过,浓稠厚重。   “我了解了。”张炀最后等来李旭荣这样一句意义不明的回答,不知为何,他从他的平静的声音里感受到了无法言说的悲伤。李旭荣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先挂了电话。   虽然这一次,张炀觉得是自己胜利了,但一点胜利的感觉都没有,只有说不清的失落。李旭荣彻头彻尾的不爱他,他已经确认过很多遍。这一次同样。他想,或许是该放下了。   接到李旭荣的电话后,张炀或多或少还是忐忑了好多天,他知道李旭荣的手段,如果真要搞一个人,就不只是控制舆论那么简单了。但是一周过去了,既没有关于他的爆炸性新闻出来,也没有在半夜回家时遇到奇怪的人跟踪,一切风平浪静。   只是,剧组的饭依旧难吃,合作的女演员偶尔接不住他的戏,回家还得自己开车,外卖还得自己叫……没有助理的不红的单身男演员的生活,好麻烦啊!哪怕已经如此快一个月了,张炀依旧是不习惯的。他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在剧组发脾气,骂完这个骂那个。一开始大家不习惯,还有人跟他顶嘴,讽刺他不红了就不要摆大明星的谱了,被他骂了回去,那人差点被他骂到哭。   熟悉了之后,大家发现他就是喜欢抱怨和骂人,便没什么人理他了。反正没什么人理他他照样也能骂的起劲,渐渐的大家也总结出来了,他骂人并不是骂某个人,只是嘴贱不骂不解气。当然,除了演戏。如果在演戏过程中,出现失误,他就是有针对性的骂了,但都是一边骂同时也在一边教对方演。好几个还在上学的演员,被他骂着骂着演技越来越好,后来竟慢慢依赖起被他骂,不被他骂上几句还没办法入戏了。   张炀和几个资深老演员总结:“就是贱!”   这渐渐也成了剧组的日常项目之一。   就在张炀渐渐习惯没有助理的单身过气男演员生活时,李蓉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我辞职啦!”   张炀没反应过来,李蓉又说:“我来跟你混吧,你要收留我!”   张炀这才回过神来,大喊一声:“你刚才说啥?”他觉得挺突然的,李蓉是个妈妈似的经纪人,虽然能力一般,但很护短,被她带过的艺人没有不说她好的。   李蓉再说一遍她辞职了,因为跟老板杨牧大吵了一架,还把他办公室养的那盆兰花给摔了。   “你居然还能活着给我打电话,我也是佩服你!”张炀听到她砸了杨牧办公室的兰花,觉得她还能活着简直不可思议。那兰花可是杨牧的命!   “为什么吵架?”张炀想想又问。   “带蒋怡的老刘不干了,杨总让我接手!虽然说是暂时的,但我也不想受她妖精的气!”李蓉咬牙咆哮。   张炀皱眉,蒋怡是星瀚出了名双面艺人,人前乖乖女,人后女恶魔,最擅长折磨身边的工作人员,偏偏人气超火,公司为了赚钱只能哄着她。她进公司三年不到,换了五个助理,两个经纪人辞职不干。公司里的人都是避她不及,更何况,去年李蓉还跟她干过架。真让李蓉去带她,她可不使劲儿的折腾她。换成张炀,他也要跟杨牧抗议。   “反正我是回不去了!”李蓉说。   “离开星瀚,还可以去什么华影啊,中视啊……”张炀建议。   “不,我已经决定了,要跟你一起。当你的助理和经纪人,反正现在这俩你都没有。这两年做个人工作室的艺人不少,我们也可以。”李蓉已经下定决心了。   “我跟那些人哪能比啊!你跟我会吃不饱饭。”张炀担心。   “不会的,有我在,你翻红的日程没准还能提前!”李蓉信心满满。   “我现在连你的工资都开不起。”张炀直言。   “我最近把黄浦的那套房子租出去了,每个月房租8800。”李蓉早有对策。   张炀叹气:“那好吧,改天你也想办法把我那两套房子租出去吧,这样也能多点收入,给你意思意思下!”   李蓉开心的笑了:“我明天就来上班。”   张炀开心的同时又感到了一丝压力。李蓉和他不一样,她上有老下有小要养,哪怕靠房租也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李蓉要一起的话,他可不能只满足于有戏演就好了。   隔天李蓉开车送张炀上戏,到了片场,李蓉跟大家打过招呼,很快大家都知道张炀有了经纪人和助理。   燕子在开拍前故意问张炀:“这下午餐时不会发脾气了吧?”   张炀正在默台词,闻言一个犀利的眼神扫过去:“你台词都背好了吗?”   燕子向他挥舞拳头,表达抗议。   很快,也有其他的工作人员跟着一起起哄张炀,喊着炀哥不错哦,都有助理咯,中午要请吃肉吗。   张炀直接脏话怼回:“吃个JB!”   又没有人怕他,一边被他怼一边继续起哄,闹着要他请客。张炀被搞的不耐烦了,直接跟导演说他要入戏了让无关人等不要烦他。年轻的导演一阵哈哈哈,敷衍的让大家不要逗他了。   这是个小剧组,剧组人少,大家相处融洽,大家早就看穿了张炀,没有几个人care他的坏脾气。反正不管他的嘴再坏或是再贱,都是没有恶意的。他的喜好都是摆在明面的,从来不装。   李蓉在旁边看着张炀和众人的互动,心想,只要和张炀时间待久了,变熟了,都会看穿他。他所有的张牙舞爪都是为了保护自己。只有不熟悉他的人,才会觉得他可怕。   一天的戏结束后,李蓉自己掏钱请剧组的人吃麻辣香锅。张炀在一旁暗搓搓的表达不满说为什么要请他们吃饭。   李蓉的解释是,她第一天做他助理她想和大家搞好关系。她以前常常给和张炀一起拍戏的演员和导演投其所好的送点东西,也经常小范围的请和张炀接触密切的剧组现场工作人员吃饭。有些张炀知道,有些他不知道。   毕竟在这个圈子里,像张炀那种个性,看不惯他的人是占多数。像《左勾拳右勾拳》剧组这样包容张炀的,只是少数中的少数,并不常见。人在高处的时候,大家就捧着你;人一旦跌下去了,想要踩上一脚的人就都冒了出来。   李蓉看着和几个主演边吃边吵的张炀,心里原来不甚清晰的东西慢慢变得明了了,她觉得杨牧说的对,有些人天生适合做光芒闪耀的偶像明星,人人都会喜欢他,这需要代价,被挖掉一个人身上大众不喜欢的部分,看起来完美无瑕;而有的人,可能做不了人人都爱的偶像明星,却因为独有的个性能够留下一个又一个经典的角色,照样能在娱乐圈占据一席之位。当一个艺人的作品都能称得上优秀时,他个性上的瑕疵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你看成龙,你看章子怡,哪个拎出来不是大把的□□,可是照样有人找他们演戏,照样有很多人愿意为他们贡献票房。观众对真正的演员,会宽容很多。”杨牧很早以前就这么说过。   只是那会儿,刚转做经纪人的她不明白,有李旭荣做靠山的张炀更不明白。比起低调的演员,高调的明星好像更吸引人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李蓉 这个名字 我已经用了两遍了。   最近在山上,各种辛苦+身体不舒服,整个人难过到想妈妈。   无法及时更新,抱歉。 第9章 想要演好戏的前提   《左勾拳右勾拳》的拍摄接近尾声。李蓉开始为他拿一些新戏的剧本回来,大部分都是网剧,还有一些演男四男五的狗血电视剧。   很多剧本张炀只是翻了翻,就生气的扔到了一边。   表面上看来,他的生活终于又回到了正轨,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有戏演有钱拿,不愁吃不愁穿不愁没事干。但只有张炀自己知道,内心渐渐发酵的紧张和不安。他不止失去了开高片酬的资格,还失去挑选剧本的权力,更让他难以释怀的是,他失去了接近好电影剧本和好电影导演的资格。如今主动找上他的,几乎没有好本子。   作为在一起很多年的经纪人,李蓉当然看得到他的焦虑,同时也感到抱歉。   “如果我再厉害点,就能给你拿点像样的本子了!”   听到她的这种话,张炀更生气了。   “你再厉害,能厉害过李旭荣吗?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对于李蓉,张炀内心更是歉疚。如果继续演演这种小网剧,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能够保证收入的。可是,这种小网剧的主角能够演多久呢?他又不是没见过一些圈子里的人,演了几年后还是不成气候,干脆就转行做别的去了;也有人因为喜欢还在演着,但同时也在经营者副业,开个酒吧火锅店之类的,不然连家都养不了。   《左勾拳右勾拳》最后一场杀青戏时,牧野的小公子又来探班了,同行的还是李东耀。   最后一场戏是男主角和曾经害他左手受伤的PK擂台决赛,他赢了就能拿到100万的冠军奖金,就能给他的女儿做手术了。   最后五分钟,张炀饰演的男主角一次又一次的被对手打倒在地,但是他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和对手继续缠斗,并勇敢决绝的给予反击。对手被他耗的体力不支。就在最后和对手对抗时,他及时抓住对方的弱点,出人意料使出以前的必杀技左勾拳,一拳将对方击倒,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全场都在欢呼他的胜利,解说员已经陷入疯狂,谁都没想到他能再次使出左勾拳。他被人群包围着,但是眼睛却一直寻找坐在观众台里被女主抱着的女儿,他冲女儿举起再次能够打出左勾拳的左手,鼻青脸肿的挤出一个艰难的微笑,他想要告诉她,永远都不要放弃自己。   林海导演喊最后一声“卡”时,围在张炀身边的演员慢慢散去,他还举着左手,望着剧中女儿的方向,脸上有血有汗还有止不住的眼泪。   “张炀——张炀——”林海拿着导演专用大喇嘛喊。   张炀缓缓转身,看向他,最终弯下腰跪到了拳台上,像电视里真正的拳击手那样,俯下身亲吻拳台。   李东耀早就热泪盈眶,他情不自禁的鼓掌,很快身边有人开始跟着鼓掌,渐渐地掌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大家像在围观真正获得胜利的拳击手那样,给予张炀最真诚的掌声。   张炀再次起身时,是捂着脸的,他收不住情绪了,现在只想大哭一场。林海上台想要安慰他,被他抬手止住了。   “让我一个人冷静下!”张炀说。   林海退下来,让大家不要打扰他。   张炀在舞台上跪了很久,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吵吵闹闹,但他的眼泪就是停不下来。他以前很少这样,他向来以进戏快出戏也快被大家所称赞,但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或许角色的遭遇和他有相似的地方吧。   等到最后眼泪终于止住时,张炀发现膝盖都跪麻了,他抬头起身换了个姿势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身边的人差不多都走完了。   女主演燕子和另外几个中戏的学生演员在观众台坐着,看他有了动静,马上一起跑到拳台边上,齐刷刷的仰着头关切的望着他,不约而同的问:“炀哥,你还好吗?”   她们几个女孩子很少喊他哥,以前要么是嘲讽的喊他张大少爷,要么就是调侃式的炀公子。   “能好吗?你问的这不是废话!”张炀刚刚动了大情绪看起来蔫嗒嗒的,就算怼人也是软绵绵的。   看他还有力气怼人,几个女孩子忍不住咯咯的笑开。燕子从兜里掏出一颗拍戏用的大棒棒糖,朝他扔去,好死不死刚好砸到他头上。   “啊,不好意思,对不起!”燕子冲他抱歉的吐舌头。   张炀瞪着因为化妆发青的眼睛,捡起棒棒糖一副要扔回来的势头。燕子拉着几个女孩赶紧跑远了,大家边跑边喊:“我们要回北京了,以后炀哥你来北京一定要请我们吃饭啊!”   张炀放下棒棒糖,嘴里哼哼:“想得美!”   被几个女孩这么一搞,他心情也好了不少,举着棒棒糖看了很久,最后扯掉包装,试探的舔了一口,发现味道不错,又舔了好几口。直到在一旁等了很久的化妆师喊他:“我的炀炀啊,要卸妆了哦!”   李东耀坐在角落里看着他光着上半身,肌肉上的青筋清晰可见,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跟着化妆师后边举着棒棒糖舔的不亦乐乎的样子,竟然看到了可爱。   “我们家张炀其实很简单。”坐在李东耀旁边的李蓉说。   李东耀望着张炀的背影不置可否的轻轻哼笑。   “所以,希望老板多给他些机会,他是个好演员。”李蓉又说。   等到看不到张炀,李东耀才收回视线,看着李蓉说:“你去问问他,要不要演我跟他提过的那个戏?”   李蓉长叹一口气,她知道让张炀再接受李氏的帮助很难,可是放眼整个娱乐圈,又还有谁敢捧张炀这个烫手山芋呢?他是从哪里跌倒的,最后还是得从那里爬起来!   张炀卸完妆,换回自己的衣服,举着舔了一半的棒棒糖出去找李蓉。李蓉看到他的脸很惊讶:“你的眼睛怎么回事?”说完就要上前扒来看。   张炀偏着头给她看,右眼偏下的地方被打青了,眉毛上还有破皮。   “怎么还受伤了呢?!”李蓉捧着他的脸很心疼。   张炀从嘴里拿出棒棒糖:“拍这种打戏,受伤很常见,你又不是第一次见!”   之前他拍一部大制作电影时,还从屋顶上摔下来,差点断腿。那会儿李蓉看起来都没现在担心。   “你咋啦?”张炀咬着棒棒糖问。   “以前你又不是我老板,发工资的是公司。现在你是我老板,老板吃饭的家伙坏了,当然要紧张些啊!”李蓉故意说。她其实是心疼,以前受伤是大电影大制作,哪怕受伤好像也是值得的。现在不过是个小网剧,就搞得灰头土脸的,还不一定有回报,心理上替他不值。当然她知道,作为一个演员,张炀是不会有她这种想法的。只要开始演戏,张炀就是全身心投入的,至于其他,他是不会多考虑的。   张炀一把揽住她:“你老板不是靠脸吃饭的,放心,就算毁容也能演!”   对于“毁容”这种话,李蓉还是很忌讳的,抓着张炀非得让他跟着一起说“乌鸦嘴,呸呸呸”。   两人勾肩搭背一路“呸”着往外走,在门口碰到导演林海,还有牧野的小公子和李东耀。   小公子和林海不知道在聊什么,林海说得眉飞色舞,小公子兴致盎然的听他讲着。李东耀站在旁边边听边抽烟。他先看到张炀和李蓉,抬手跟两人打招呼。   张炀装作没看见,李蓉挥手回礼。张炀嫌弃她:“你干嘛跟他打招呼?!”   “都是金主爸爸,搞好关系总是没错的!”李东耀冲两人微笑,李蓉也回以微笑。   张炀回了个白眼:“我不需要这种金主爸爸,没必要讨好他!”   “那也没必要得罪啊!”李蓉继续冲李东耀微笑。   林海看到两人,急忙邀请:“晚上杀青宴,在神户烤肉,待会儿一起走?”   张炀扫了眼旁边笑眯眯的李东耀,很想拒绝。可是一看到林海真诚的脸,又不忍心让他失望。最后勉强点头,应了声“嗯”。   李东耀看着他叼着棒棒糖,整张脸已经写满了不情愿但不说出来的样子,心里又冒出来这个男人很可爱的想法。   杀青戏拍摄地在松江,杀青宴的神户烤肉在中山公园附近,是牧野的小公子定的,晚上他请客。李蓉开车,跟在李东耀和牧野小公子的车后边,前往杀青宴,今天拍戏累到的张炀摊在副驾驶听着广播里的交通台主播放着乱七八糟的歌。上了高架后,遇到堵车。张炀刚准备眯眼睡会儿,李蓉开口问他:“杨牧之前是不是私下找过你?”   张炀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眯着眼含混的应“是啊”。   “找你拍戏啦?”李蓉又问。   “嗯,还要我回公司。”张炀睁开眼,正前方是李东耀的黑色宝马,再往前就是被堵得密集的车龙,看不到头。   “你都拒绝了?”   张炀偏头看李蓉:“你突然说这个干吗,杨牧找你了?”   李蓉降下车窗,五月天的上海,吹进车里的风不止带着暖意,还带着路边某种花的味道。   “不是杨牧,是李东耀。”   张炀哼笑:“他也找我了。”   “我觉得他挺有诚意的,他和李旭荣不一样。他是欣赏你的!”李蓉认真的看着张炀。   张炀对上她的眼神:“我和他睡过,你知道吗?”   李蓉点头:“知道啊,你们第一次见面不就睡了吗?”   张炀撇嘴:“不是那一次,是《左勾拳》开拍前。”   李蓉很惊讶:“怎么回事?”   “睡一觉就让我演主角呗!”张炀说完自嘲的笑:“你看,这个么网剧的主角都是睡来的!”他故意没告诉李蓉,还睡来了牧野的五百万投资。   李蓉沉默了很久。堵住的车流终于开始缓缓往前流动,交通台里的男主持人在讲一些微博上看来的老掉牙的笑话,张炀闻着风里的花香,又开始眯眼。   李蓉突然一个急刹车,张炀因为惯性往前冲了下,又被安全带拉回去,刚酝酿的一点睡意又跑了!他生气的指着前面李东耀的宝马骂:“会不会开车!”   李蓉开口打断他:“那,再睡一次呗!”   张炀偏头看她:“啥?!”   “你不是说《左勾拳》的主角是睡来的嘛,那再睡一次又何妨?你那么喜欢演戏,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你再睡一次就可以演那个本子了,编剧是大七,听说这个本子他磨了五年了。导演也已经定下来了,是顾老。摄影是去年入围了奥斯卡的刘湘,还有美术指导是曹让啊。李东耀说,这是他接手星瀚后的第一部 戏,他要让它成为经典。”李蓉越说越激动,连前面的车流重新开始动了都没有发现,后面的车已经鸣笛催促了。之前,她听李东耀说这部戏他心目中的男主角是张炀时,她激动到窒息。可是随即又听到他说张炀拒演时,她又失望到窒息。   “这不是睡不睡的问题!”张炀没想到李蓉居然会这么想。   “我知道,你是不想和姓李的人扯上关系,不想总是靠着他们,被他们施舍。”李蓉怎会不懂张炀的心思。在和李旭荣的关系里,两个人是不平等的。正是因为这种不平等,张炀连说爱他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得到他的爱。他都任何人都渴望一段平等的关系,他不想再依靠谁。   张炀被说中了,他无话可说。他将广播声开到很大,逃避的偏头望向另一侧的窗外。   一直到车流重新恢复顺畅时,李蓉才问他:“张炀,如果你没有爱上李旭荣,你会觉得对方给你的东西是施舍吗?”   张炀盯着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的宝马车黑得反光的屁股,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夫回来了~~   后面要勤奋的码字了~~ 第10章 翻身的电影肯定不是别人白给的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堵车,林海一众人终于赶到中上公园附近的神户烤肉。除了要赶回学校上课的女主演燕子和其他几个中戏学生演员外,其他人都到齐了。喜欢张罗的刘怡和副导演看到他们,马上起身招呼已经开吃的人,给林海他们腾出好座。   林海和牧野的小公子江世然被安排坐到最好的位置,张炀坐在林海另一边,李蓉本应该挨着他坐,但她却坐到了江世然身侧,留下他旁边的位置给李东耀。她的用意再明显不过。   李东耀坐下后,张炀不与他说话,一边等着面前厨师的烤肉,一边拿着桌上的清酒一杯接着一杯的往嘴里倒。   一壶也就五小杯,张炀一杯杯的喝完,喊着服务员再多拿几壶。在新的酒被送上来之前,身旁的李东耀先开口跟他讲话:“先吃点肉,再喝酒。”   厨师的整块牛肉烤熟,来不及切成小块便递了出来。李东耀接过,细心的剪成小块后放到张炀面前。   张炀看都不看他,毫不客气的开吃,牛肉烤的略老,嚼烂要费劲,张炀含着一块牛肉咬很久。李东耀看着他右侧的腮帮子鼓啊鼓的,右眼下面的青紫也跟着一起动。   “脸上还痛吗?”他找到话题问他。   张炀轻飘飘的斜瞟了他一眼,依旧不说话。   另一侧的李蓉看到他不搭理李东耀的样子,默默的担忧叹气。但凡知道张炀和李旭荣关系的,比如她和杨牧,都认为他轴。在这个圈子里,又有谁能够真正的高人一等呢?又有谁是真的欠着谁呢?他和李旭荣的关系,从一开始只是交易。如果他一直把和他关系当交易,或许不会出现现在的这种局面。两人关系的失衡,主要还是他先动了感情。   新酒被送上来,李东耀给他倒满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张炀拿着酒,又是一口喝完。喝完后,他把酒杯放回去,李东耀再次给他满上。张炀一杯杯的喝,李东耀一杯杯的倒。张炀不说话,李东耀也不说话。   张炀听到李东耀轻言细语的和厨师点菜:“多烤点鱼肉和虾,牛肉再来一块,五分熟就好。”   烤好的鳕鱼被李东耀挤了柠檬汁后放到他面前,酱油碟子也是他倒好了放过来的。那些大虾也是他耐心的剥去了虾壳,再递给他的。   张炀全都吃完了,一口都没剩给他。酒喝完了,他跟服务员说再要。李东耀冲服务员摆手微笑:“来点柠檬茶可好?”   张炀终于肯转过身看他,眼睛瞪大了。李东耀这才发现,他不是单眼皮,而是不显眼的内双。   “你——”张炀刚想说点什么,另一侧有人突然小声的哭出来,很快有人开始安慰她:   “不要难过啊,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呀!”   “你不是说下部戏在横店吗?这里估计有80%的人下部戏都在横店。”   “不要哭了,以后有空常见面,哥请你吃饭。”   ……   原来是刚毕业的副导演助理,第一次跟组,跟大家产生了感情,不想和大家这么快分离。喝了点酒之后,触发了情绪。   其他人本来是在安慰她,安慰到最后也跟着一起抹眼泪了。   “大家感情真好!”牧野的小公子江世然说。   喝红了脸的林海说:“是啊,我们剧组大家都很好。”   张炀侧转身看大家,李东耀侧身看他,李蓉和江世然看李东耀。   江世然看着李东耀专注的模样笑,林海问他笑什么,江世然挑挑好看的眼角:“你靠近点,我偷偷告诉你!”   李蓉的视线落到两人身上,有了醉意的林海半倚在江世然身侧,江世然的手搭在他肩膀,嘴巴贴着他的耳朵,不知道说了什么,林海咧嘴傻呵呵的笑,略显单薄的肩膀跟着一耸一耸,身体突然失去平衡往一边倒,江世然本来放在肩膀的手,迅速的下滑,揽在了他腰侧,将偏向一边的人重新拉回了身侧。   林海毫无防备的咧着一口白牙继续笑:“真的好好笑!”   江世然的眼底聚着光芒:“是啊,好好笑!”   李蓉的眼神回到张炀身上,他还是侧身坐着,看着隔壁两排因为离别伤感不已的人们。   张炀也是第一次遇到感情如此好的剧组,年轻人多,大家都很真诚,没有大剧组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等级之分。年轻人进来,很容易被剧组的氛围感染,也很容易陷进感情。像剧组这种特别的组织,因为一部戏开始而聚集,又因为一部戏结束而解散。在有限的时间里,大家同心协力的做一件事,产生情感是难免的。只要是跟人发生关系,就必然产生情感,不管这种关系是怎么样的。   造型组的三个女生先过来,给张炀敬酒。其中的胖女生是她们的头,90后年纪不大,跟人讲话总是笑眯眼的样子。她敬酒结束,特别诚挚的向张炀告白和祝福:“炀哥,我特别喜欢你这次演的这个角色,希望你以后能够接到更多好角色,演更多好电视剧和好电影,会拿影帝的哦!”   “他会的。”李东耀先替他回应了   张炀瞪了他一眼,真心的感谢三个女生的祝福,还主动加了三个人的微信。三个人激动的手舞足蹈。   “以后多给我点赞!”张炀说。   三个女生狂点头。李东耀看着他半仰着脸,嘴角藏着笑,眼睛里都是故作的漫不经心。   三个女生离开后,其他人开始排着队一茬接一茬的过来,有的是敬酒,有的只是过来向张炀道别,有的纯粹只是表达对他演技的崇拜。大家敬完他后,他也主动和剧组里年长的工作人员和演员敬酒。   年长的人不像年轻人那样,要么崇拜他要么调戏他,大家都是非常诚恳的给他出谋划策,如何在这个圈子里长久的演下去,如何再次出人头地。   在剧里饰演张炀老师的老爷子,在地方话剧院演了半辈子话剧。年轻时也有出名机会,可是脾气据说比张炀还臭,张嘴就要得罪人。他很认可张炀作为演员不可多得的天赋和努力,但也经常跟他说,真正厉害的人是懂得收敛锋芒的,真正厉害的人是能屈能伸的。   他是老演员,又常年在地方。对于张炀的那些黑料,只知其一未知其二。每次听他这么说时,张炀都特想告诉老爷子,他很能屈的,可以屈到大老板的床上去。但是,他也很能伸,总是想顺着杆儿往上爬。老爷子最后跟他说这些话时,他还是选择了安静听着。   武指组的大哥很喜欢张炀,因为悟性好,学东西快,反应能力也是一流,他一直说张炀如果能够改改脾气,早晚成巨星。对此,张炀总是装成不屑一顾的傲慢模样,其实内心何尝明白,大哥说的挺对的。   他演技好,脾气不好。以前有靠山时,大家都巴着求他演,现在没靠山了,形象也跌落谷底,谁把他当盆菜啊。他想过,要改改脾气啊,可是谁会为他的好脾气买单呢?这个圈子里又不会因为谁的脾气好,就能多演几部好戏。   张炀和大家打完招呼回到座位,本来想敬林海一杯,却发现他不在,牧野的江世然也不在。隔了两个空位的李蓉大声告诉他:“林海喝多了,江总带他去洗手间了。”   张炀失望的放下酒杯,李东耀递上一杯柠檬水,接到手里是温的。他喝了一口,水温刚好。   “李东耀,我需要做点什么才能演你们的戏?”张炀微微侧着身,半边脸都在阴影里,他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李东耀,慢慢的发问。   他的脸部轮廓很好看,额头饱满,好像欧美人的眉骨和挺直的高鼻梁,长睫毛的阴影落在眼睛下方。   李东耀盯着他微微勾起的嘴角,轻轻摇头:“你不用做什么,就能演。”   “那我不习惯。跟像你们这样的人做事,我习惯交换。”张炀也跟着摇头:“我的成名作电影是□□换来的,让我大红的很多资源都是这样来的,让我翻身的电影肯定不能是别人白给的!”   说这些话时,他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他往后仰着身体,眼睛全部躲进了阴影里,但李东耀还是能够清楚的看到他好看的眼睛里有化不开的浓墨,遮掩着也保护着真实的张炀。   李东耀深深的叹息着,也没法扫除心头的抑郁之气。他对张炀始终是歉疚多余其他的,这一刻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终于真实的缠绕进来,让他半边胸腔感觉都麻痹了。   “圈子里都说我有金主,其实我是真的有金主!”张炀朝前探身往吃饭的台子靠,他的脸终于全部暴露在灯光下。   李东耀看到一个平时常见的张炀,傲慢的、张狂的、不屑的,看起来不怎么好惹的。   “你知道我以前的金主是谁吗?”张炀故意凑到李东耀身侧,两人肩膀挨肩膀,他头向右一偏,靠到了他的左肩上,剃短的头发很硬,扎着他的脖子。   “你哥诶,李旭荣诶,是不是很厉害!!!”没等李东耀回答,张炀先说出了答案。   张炀不说,李东耀也早就猜出来了。他跟孙总那样的人混多了,已经总结出来,娱乐圈的龌蹉事就那么几种,都是交换,名利的交换,权钱的交换,钱色的交换……像张炀毫无背景且脾气糟糕的小演员,想要换钱换名,就得拿出身上别人最想要的东西,他有色,李旭荣喜欢的“色”。   “你爱他吗?”在张炀以为李东耀可能会拂袖而去的时候,听到他平静但沉闷的声音,从胸腔传到肩膀,传到他的右耳里,左耳里听到的是平静如常的。   “爱。”张炀回答得干脆。   “他爱你吗?”李东耀侧过头,看着肩膀上张炀的脸,他的眼睛半睁着,长得过分的睫毛微微颤着。   “不爱。”张炀轻轻张开嘴,轻描淡写的吐出这两个字后,再次闭上。他肤色白,又喝了许多酒,唇色比平常还要红,看起来很诱人。   这个答案李东耀早就知道了,李旭荣亲口说的,他还说,张炀和他放在心里的人很像。听他这么讲时,李东耀是握着拳头的。如果李旭荣不是他哥,他可能已经打过去了。虽然他感情生活是家族同辈里少有的丰富,因此还备受指责,但他从来没有玩弄过任何人,更不会用交易的方式,自私自利的绑着一个不爱的人,去怀念真正爱的人。他也从来没有借着家里的权势,去伤害那些对不起他的人。他不明白,为何最后他还要对张炀下那样的狠手,把曾经交换给他的东西,又一口气剥夺。   他问过李旭荣,为何最后要那样对张炀。李旭荣说,因为他太贪心了,总是妄想我爱他。在娱乐圈,什么都可以交换,唯独没有真情。张炀是个可怜的傻蛋!   李东耀往下低头,张炀半张的眼睛缓缓打开,两人的脸离的很近。张炀的脸上都是李东耀温热的呼吸,而李东耀也能闻到张炀呼吸里清酒的甜味。   “你想干嘛?”张炀声音发飘,清酒的后劲上头了,他的头晕晕的。   “我们谈恋爱吧!”李东耀语调欢快的说。张炀从他肩头起身,捧过他的脸,认真的打量他,嘴角有傻笑,眼睛里有星星。   “交换条件。”李东耀被他捧扁了嘴,用一种滑稽的嘴型补充道。   张炀松开他,右手五指张开的停在他眼前,慢慢的合拢五指,又慢慢的竖起食指,然后在他眼前弧度很大的左右晃动。   “No,No,No,这不划算。”他说。   李东耀抓住他晃动的手:“那你觉得怎样划算?”   “睡觉就好呀!你睡我睡满意了,这部电影就给我演吧!”张炀被他拉住了手,顺势靠进他怀里。   “好,这一次先这样!”李东耀张开双手,搂紧怀里醉得已经坐不稳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就这样啦~ 第11章 无功不受禄   看着已经醉倒在李东耀怀里的张炀,李蓉故意提高了音调喊他:“张炀,炀炀——”   张炀只是扭动了两下,再无更多回应。   “你,送他回家?”李东耀看李蓉。   “老板,你是在试探我吗?”李蓉一副见鬼的表情。   李东耀撇撇嘴,低头看怀里的张炀,侧脸贴着他的胸口,嘴巴被挤得的微张,他的双手紧紧箍着他的腰。他抬手捏捏他的耳朵,摸摸他的头,像对待一只猫。   “老板,现在只有你能帮他了。”李蓉认真的说。   李东耀将怀里往下滑的人往上捞。   “这话严重了,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不是吗?”李东耀对着李蓉笑。   李蓉看着他的笑脸,愣怔了几秒,点头:“是的,你说的没错。”说到这里,她停住了,环视一周,剧组的人已经走了大半了,还剩下几个喝多的,等着人来接。她转头继续说:“张炀自己一个人不行。”   李东耀感觉呼吸不畅。   “老板,你就帮帮他吧,我知道,你和你哥不一样。”李蓉很诚恳。   李东耀把怀里的人搂起来,说:“好,你先帮我把他弄到车里去。”   李东耀背着张炀,李蓉拿着两人的外套和包,刚走到电梯口,碰到结账回来的刘怡。她看看李东耀,又看看趴在他背上的张炀,眼里的内容瞬息万变。她不自然的拽了李蓉一下:“你们要走啊?”   “嗯,这次谢谢你们了。”李蓉和刘怡不熟,对于她突然表达亲密的举动,略显疑惑。   “不用这么客气,是我们麻烦你们了!”刘怡松开她,眼神落在李东耀背上醉得人事不省的张炀,盯着看了几秒后,眼神落回李东耀脸上:“李总人真好!”   李东耀从她眼神里看到了质疑和担心,微微笑过。   电梯来了,李蓉先进电梯,李东耀个子高,好像担心撞到背上的张炀,进电梯时故意将背压低了。   电梯门准备关上时,李蓉才看到刘怡垮塌的脸,她直直的看着她,眼底都是读不懂的情绪。李蓉不明白她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李蓉帮着李东耀把张炀放平在车后座后,嘀咕了句:“那个刘怡,怎么回事啊,看起来好奇怪。”   李东耀听到,苦笑她幸好不知道之前孙天祥干的事。刘怡是知情人,所以她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应该把他想成了跟孙天祥一样的人吧。他看了眼后座的张炀,折着腿,拧着身体躺着,看起来不舒服极了。他觉得此刻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好像和孙天祥他们没什么差别。   “老板,我家炀炀就交给你了,一定对他好点!”李蓉最后给张炀披上他的外套后,从车里退身,关上车门后,只差没拉着李东耀的手叮嘱了。   李东耀拍拍她肩膀,什么都没说,上车启动回家。   张炀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蜷缩在李东耀胸口睡的,脖子枕着他的手臂,背上搭着他的手。他穿着背心短裤,对方裸着上半身下半身却套着长裤。他只是微微抻腿,背上的手就挪到了肩膀。   “你醒了?”李东耀含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讲话时下巴磕到他头顶。   张炀直接抻直腿,翻身平躺,脖子下面是李东耀的小手臂,他顺势折过手,轻轻的捏他耳垂。   张炀被捏的舒服,发出一声轻哼。   李东耀捏了会儿,从他脖子底下撤回手,又找了枕头托着他脑袋放下去。   “昨晚给你枕头你就闹,说讨厌枕头讨厌枕头,喊了很久!”李东耀单手撑着脑袋,侧躺他在旁边,边说边笑。   张炀启动混沌的脑袋,昨晚的记忆从李东耀说“我们谈恋爱”后开始消失。身上的感觉是干净的,李东耀没有趁他喝醉搞事情。   “说不要洗澡,但是要刷牙。”李东耀伸出手,将他的脸掰向他那一方。张炀看到他下巴上青色的胡渣,还有他带着笑意的眼睛,背后是半掩的窗帘,以及顺着缝隙偷跑进来的阳光,在地板上拉出变形的四方格子。房间的角落里,有一株叶子大的过分的植物,有一片叶子的叶尖刚好摸到了阳光,绿油油的叶面上反映着要滴油的光。   “结果,进了浴室自己乖乖的洗了澡刷了牙,还弄坏了我的电动牙刷。还有,你一定要喝热的矿泉水,说不刺激嗓子。你说你是要当歌手的,你还给我唱歌了,陈奕迅的《浮夸》,杨千嬅的《可惜我是水瓶座》,你喜欢的都是老歌,唱得都挺好的,偶尔高音上不去。”李东耀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嘶哑,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张炀本该觉得聒噪的,但此时此刻却是享受的,他不想他停下来。他温暖湿润的呼吸喷在他的额头上,他的口腔是干净的,有着好闻的味道。   在李东耀停下不说的时候,张炀一个翻身,将他压到身下。   李东耀看着他的眼睛,抬起双手环住他的腰,问:“你是水瓶座吗?”   张炀俯身,咬住他的嘴巴。一个缠绵的深吻后,张炀气息不稳的在他耳边回答:“是啊,我是水瓶座,风一样的水瓶座。”   李东耀捧起他的脸,仔仔细细的看,额头上浅色的痘印,瞳孔的颜色是深棕色的,过于白皙的脸上有很多浅色的痣,上妆后都会消失,嘴唇的颜色因为皮肤的映衬和刚刚接过吻,有种涂过口红的红润感。   “有没有人问过你的口红色号?”李东耀用右手指腹慢慢摩挲过他的嘴角。   “我们做点坏事吧!”张炀突然直起身,坐在他身上像小孩子那样,先把手塞回袖口的方式,脱去身上宽松的棉背心。   李东耀用双手枕头,歪着头看着张炀说:“可是我不想做坏事!”   张炀露出极度失望的表情,甚至有点气愤。   “你有病就直说!”张炀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停下无用功,凑上来怼着李东耀的脸说。   李东耀摸他因为动了□□而发红的脸,说:“今天有病,不想和你做的病!”   张炀不耐烦的甩头摆开他的手:“别装了,别把你的病赖到我头上!我可担不起。”   李东耀看着他恼火的模样笑,忍不住伸手摸他搁在他胸口的手,手指尖儿冰冰凉的。张炀反握住他的手,换上黏腻的表情,又紧巴巴的贴近了放柔了声音说:“我可是诚心诚意把自己奉献给您的呀,QIAN规则是有套路的呀,李总——”   他尾音绕了又绕,听起来确实让人酥麻。不过李东耀只是抓着他的手,轻轻的用拇指蹭他的手背,不像是tiao情,更像是安抚。   张炀彻底被激怒,再次表演什么叫“一秒变脸”。他狠狠的抽回手,还在李东耀胸口用力怼了一锤,李东耀被怼的往前弓起身体。张炀气哼哼的跳下床,捡起刚刚被扔到地上的背心重新套上。他气哼哼的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气哼哼的转身,等着床上的他说:“有病要治,别拖成了绝症。”   “是是是,你说的是,明天就去医院看病!”李东耀望着他边说边笑:“出门左拐是洗手间,你先解决下!”   张炀果然脸变得更黑,关门的巨大声响足以表明他的怒火。   李东耀紧闭房门苦笑。现在不只是张炀的问题,还有他自己的问题。   张炀解决完自己的问题,顺势洗了澡,也顺便检查了李东耀的电动牙刷,是不是如他所说,真的被他弄坏了。他拿着摆弄了很久,发现确实无法启动了。他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想了半天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玩坏一把电动牙刷的。   他洗完出来,发现门口放着折好的棉长裤,和李东耀穿着的那条一模一样。他套上,发现腰略松之外,其他刚刚好。他晃荡出去,这才发现李东耀的房子很大,装修风格干净简单。李东耀正在全开放的厨房里,用微波炉热牛奶,餐桌上已经放着烤好的面包片和炒好的碎鸡蛋,还有切好的火龙果肉。   张炀残存的一点怒气,在看起来并不丰盛也不美的早餐面前,轻而易举的化成一阵风飘走了。他站在餐桌前,许久没有落座。直到李东耀端着两杯热牛奶过来,他喊杵在餐桌前的张炀:“坐下来吃啊!”   张炀深深的看向他,他刚好低头坐下,将面前的热牛奶分出一杯给他。李东耀抬头看他时,他已经敛去眼底所有的情绪。   “牛奶有点烫,你放会儿再喝。”李东耀提醒他。   张炀撇嘴,拿了面包片裹着碎鸡蛋吃。李东耀见他又恢复平常不屑的傲慢模样,笑了笑,埋头吃起来。   张炀用眼角的余光看他,只要他抬头,马上收回视线。他讨厌这样偷偷摸摸的自己,可是控制不住。因为他曾经这样幻想过,他给李旭荣准备早餐,咖啡和三明治,他的最爱。他会把三明治吃完,咖啡喝一半,然后去上班。离家前,会在玄关跟他亲吻告别,说:“晚上见。”   温馨的浪漫的两个男人的家庭生活,日本的耽美漫画里都是这样画的,在刚明确性向时,他曾经偷偷在网上看过很多。他对爱情的想象,全部来自那些过于美化爱情的漫画。然而现实截然相反,他的爱情之路,很坎坷。高中时的初恋,做模特时的设计师,再到李旭荣。他爱过的人,都不爱他,并且都对他很差。初恋举报他是同性恋,设计师总是利用他,而李旭荣最过分了,直接把他当成别人的替身。但他们对他这么坏,他还是喜欢他们,不管是已经过去很多年的初恋和设计师,还是如今的李旭荣,他对他们有恨吗?好像有,也好像没有。得不到总是拼命努力,如果得到了呢?   李东耀看着对面的张炀,皱着眉,整张脸紧巴巴的,嘴里包着食物,腮帮子用力的鼓动着,看起来吃得很费力。   “难吃?”他问张炀,对方没有反应。   “喂!”他踢他桌子下的脚。   张炀的思绪被打断,皱眉瞪他:“干嘛?”   “不好吃就别勉强了,我看着难受!”李东耀伸手要拿走他没吃完的面包片。   张炀后仰身体躲过了:“谁说的?!”   李东耀指他的脸:“这里说的!”   “这是演技,你懂吗?”张炀秒变开心的吃货脸,抱着面包片啃出了幸福的感觉。   “演员了不起啊!”李东耀又在桌底踢他,他踢回去。几个来回后,两人动作越来越大,胡桃木的餐桌都被掀动了,盘子飞起来,碎鸡蛋也飞了出来,牛奶也洒了。   “幼稚!”两人同时互骂。   李东耀捡起掉在桌上的碎鸡蛋吃,张炀也捡了吃。两人眼对眼的互瞪,直到李东耀主动退让,轻轻的叹气,扯了餐巾纸擦洒到桌上的牛奶,顺便拿过张炀的牛奶杯,把杯壁上洒出的牛奶也擦了。他把牛奶重新放回张炀面前:“再不喝就凉了!”   张炀拿过牛奶,一口灌下半杯。动作太快,有牛奶溢出嘴角。他不讲究的用手背蹭过,李东耀又是一声轻叹,递了纸巾过来:“慢点!”   张炀接过纸巾,一边擦嘴一边观察他和李旭荣很相似又很不相似的眉眼。两人眼底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一个是冰,一个是水。   “吃完我们去见下顾老,听说你们以前有过合作。”李东耀说。   张炀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耷了眼皮说:   “不去!”   “为什么?”   “无功不受禄!”   张炀撩眼直直的看过来,李东耀看到他眼底的嘲讽,以及浑身上下瞬间冒出的刺,密密麻麻的包裹着他,像一件盔甲。   作者有话要说:   更,更,更,继续更。刚从山里回来,需要调整一下状态。   唉,改了很多遍了…… 第12章 见顾老的条件   顾老大名顾长河,今年六十五了,拍过电影无数,也获奖无数,不少人争着抢着演他的戏。可惜老头看起来温温和和好像脾气很好的样子,实际上严苛挑剔,尤其在演员选择方面,跟一般导演不同,他讲究的是眼缘。他很多部电影的主演都是没有演过戏的新人演员,甚至是路边偶遇的素人。曾经有影评人分析过他钟爱的那些演员,都有一双清亮的眼睛,眼神时而尖锐,时而柔和,气质强硬但又夹杂着微妙的脆弱感,有种矛盾的美。呈现在大屏幕上时,让人过目难忘。   张炀很对顾老眼缘。两人第一次见面,那会儿张炀还是刚转行的演员新人,顾老二话不说给了他新电影里的一个小角色,并且允诺他,以后遇到适合的本子,一定找他主演。这次拿到大七磨了五年的本子,没等别人推荐,顾老脑子里冒出的主演人选就是张炀,是他先托李东耀联系张炀的。   那会儿张炀逃去了云南,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李东耀找不到他人,只能实情告知顾老。顾老不关注娱乐圈的是非,但也知道娱乐圈的黑暗,听后愤怒不已。他跟李东耀说,张炀是天生的演员,如果他还能回来,请一定要让他继续演戏。   当得知张炀从云南回来后,顾老本来想亲自找他的,只是李东耀说,他现在状态不好,需要一些时间调整。等他状态调整好后,再见面。   顾老不着急,一直等着张炀。所以当张炀终于出现他面前时,顾老先是上下仔仔细细的打量过他,然后才慢悠悠的笑着说:“还行,那股气儿还在。就怕你磨没了!”他也担心,娱乐圈的繁杂事情会磨掉张炀身上原有的东西。之前顾老用过的好几个新人演员,从他的戏里走出去后,被娱乐圈染上一轮,便再也走不回来了。所幸,属于张炀的东西,都还在,没有被他丢掉。   张炀对顾老很尊敬,不只是因为他拍电影厉害和曾经给过新人的他很难得的机会,更多是敬佩顾老的人品和坚持。哪怕在电影圈,像顾老这样纯粹的人也不多。他给顾老深鞠一躬,为自己的迟到道歉。他和李东耀迟了快半个小时,因为李东耀在他拒绝拜访顾老后说:“既然你无功不受禄,不接受天上的馅饼,那我们来签个bao养合同吧!”   “相对于一次性关系,我个人更喜欢长久稳定的关系,这样更有助于合作。”在拒绝他的来一发以炮换戏的要求后,李东耀提出了他的想法。   “你说马上来一发,我就要跟你来一发,怎么感觉不对呢!要知道,我是甲方,你是乙方啊。”李东耀又说:“为了公平起见,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我bao养你。我bao养你之后,我给你提供你想要的资源,你负责满足我的个人需求。当然,必须是我主动提出的需求,你不能强制给我。比如,现在我不想来一发,你就不能为了演那部电影,硬要跟我来一发。不管怎么说,我是甲方,你是乙方。”   “你觉得这样可行吗?”李东耀坐在他对面,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他。   听他说完后,张炀笑得非常大声,笑到全身发抖,笑到脸部肌肉抽搐,笑到上气不接下气,他指着李东耀说:“你们李家人真奇怪啊,怎么都喜欢做这种上赶着bao养小明星的戏码啊?!你哥李旭荣是因为我长得像他老情人,bao养我。你呢,你是因为什么想要bao养我?”   “好看!”李东耀认真的看着他的脸,做出了非常真诚的回答。   张炀盯着他的眼睛,一分钟后,他慢慢点头,张嘴一字一顿道:“成——交。”   然后李东耀花了十五分钟,用最快的速度拟出了bao养合同,将甲方和乙方的权利和义务阐明,界定了哪些属于违约行为,违约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最重要的合同期限。   “两年。”李东耀说。   “一年。”张炀坚持。   最后bao养合同定为一年时间,即日起生效。两个人签了字盖了章后,才往顾老的工作室急赶。   一路上,张炀很沉默。李东耀知道他为什么沉默,没有打扰他,安静的开车。直到车开进顾老工作室所在的文创园区,张炀终于看着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那个合同里,还有一条必须得加进去,甲乙双方,要是有任何一方爱上对方,合同立马解除,并且不得追究对方责任。”   李东耀没应,将车开进园区停车场。两个人下车后一左一右隔着车身相望。张炀再次问他:“你觉得呢,老板?”   李东耀用手撑在车身:“那合同里还得再加一条,你不能喊我老板,你要喊我东耀。喊错一次,要被惩罚一次。具体惩罚方式再议。”   “反对。”张炀说。   “反对无效!”李东耀锁好车往里走,张炀跟在他身旁,看到他微弯的嘴角后才想起,他的条件对方还没有答复呢,差点就被混过去了。   “你同意我的条件,我就同意你的条件。”张炀加快半步,跟他并排上台阶。   “那你先喊一声,东耀?”李东耀突然停下来,双手插兜,抬头看着因为快了一步半站在上一级台阶的张炀,午后的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他的脸藏在光里,周身镶上了一圈毛绒绒的金边。   “东耀。”张炀稍微犹豫后,语调平稳的喊出。把这当成一场戏,一切立马变得容易了。张炀瞬间想通。   李东耀跨上台阶,揽上他肩膀:“走,去找顾老!”   “合同呢?”   “回去改下,重新签字盖章。”   “好。”   对于两人的迟到,顾老没有放在心上。招呼两人坐下后,他拿来了一泡武夷水仙岩茶,边泡茶边和两人聊起新戏来。   顾老从他的角度,讲了一遍故事大概,又讲了下他对这次拍摄的一些具体想法。顺便和第一次担当出品人的李东耀,表达了一下他对经费的需求。   “这次很多景估计都得现搭,道具的要求也很高,你知道我的,都想做到最好的。”顾老啜着茶笑眯眯的看着他。   李东耀捏着半杯茶,爽快的应着:“我也是第一次做电影,也希望都做到最好。只有最好才能被观众认可啊!只要顾老您提的要求,绝对满足,保证您拍到满意为止。”   “既然有你这句话,那我可得死命花了,只怕到时候让你破产啊!”顾老故意说。   张炀赶紧帮腔:“嗯,我的片酬也是,得按照好莱坞一线明星的标准给。”   李东耀偏头看着张炀眯眼笑道:“好啊,没问题!”   张炀眼角扫过他,没接话茬,转了话题继续和顾老聊。   谈到对角色的理解,因为主角生活的年代特殊,顾老建议张炀多看点那个时期的资料。   “大七那边有现成的文字资料,很大一堆,我这边也找了一些当年的影像资料,你可以都看一下,找点对人物的感觉。”   张炀认真的说好,同时提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有必要下乡住上一段时间。”   顾老和李东耀同时看向他,顾老的眼底存有疑惑:“现在的农村和以前是不同的。”   “但我和主角有一点是相同的,我们都是下乡。这里面已经有一种心境的转变。我需要体验的不只是农村和城市不同的生活状态,更多的是要感受在农村特别的乡土环境中,封闭的环境和传统的思想无意中施加在主角身上的压力。以及在这种压力下,主角找回真实自我的心理过程,这才是我最想要感知的,而不是凭空想象。这种心理上的体验,在某种程度上和时代背景有关,但也不全是,因为人物的特别,放到现代社会,依旧是个挑战。”尽管之前张炀总是拒绝出演,但其实内心早已经把这个角色揣摩过很多遍。他甚至都假想过好几种表演方式,但最终还是选定和以往不同的方法,他这次想把自己放进去。   顾老听完他的想法,给他倒满一杯茶:“那你想要怎么体验?有找好的地点了吗?”   李东耀看着张炀坚定的点头,不自觉的扬起嘴角。他喜欢这样的张炀,自信认真,那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张炀斜瞟他:“你笑什么?”   “你是有备而来啊!”李东耀嘴角的笑意扩大。   “这是一个好演员的基本素质。”顾老赞赏的看着张炀接话:“你不是科班出身,但比很多科班出身的有想法。这下我可以完全放心的把这个角色交给你了!”   张炀是第一次被顾老这样当面表扬,难得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拾起茶杯掩饰的喝茶。   李东耀用膝盖轻轻抵碰他的腿,身体的热度由触碰的那一点传递给对方,居然有种青春期才有的悸动。他忍不住挨得更近更紧。   张炀放下茶杯,像看神经病似的瞪他,李东耀咧着嘴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一一落入顾老眼底,老人不多言,默默的给两人空着的茶杯倒满热茶。   “你要去哪里体验?”李东耀被张炀顶开膝盖后,追问。   “我的老家。”张炀直视前方,眼神的焦点不知落到何处,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好像陷入某种回忆:“一个又美又封闭的山村。”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今天的。   现在网审超级严格,完全是文字狱的审法、 第13章 顺便送送你   说是张炀的老家,其实他只在那边住过五年。在他五岁时,在外边做事多年的张爸突然回家,带着他和姐姐连夜搬家到万里之外的贵阳。自此,和山沟里的一切亲戚断了所有联系,包括张炀的两个亲伯伯。   张爸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讲清楚突然搬家的理由,张妈曾经问过,但也没有问出过所以然。问得多了,还要被张爸不耐烦的呵斥:“问那么多做什么,有什么好问的!”   成年后,姐姐张黎有次模棱两可的和张炀提过一次,爸爸搬家是为了他们俩。确实,搬到贵阳后,不管是姐姐还是张炀的命运都因此改变了。姐姐因为学习好,尤其理科成绩突出,在城市里得到了更好的教育和机会,一路念到清华物理博士,进了研究所。而他,也因为姣好的长相和突出的个子,高中没毕业就受人推荐,进入模特圈,开始模特生涯。   父亲过世时,那会儿还在念大学的张黎在医院的太平间突然对张炀讲过这么一句话:“我们能有今天,都得感谢爸爸当初的决定。”   张炀不置可否。如果一直待在那个山村里,不管是张黎还是他的结局,都不会太好。   张炀计划好以摄影师的身份回到老家溪口村。李东耀以刚好也要去贵州办事为借口,死缠烂打的说顺便送他过去,张炀不从,李东耀就搬出金主身份:“合同里说了,要满足金主的一切合理需求。我只是顺便和你一起去贵州,这可比某些要求合理多了。”   张炀对他没有办法,只能选择不搭理他。准备出发前,李东耀突然变得很兴奋,一遍又一遍的在微信上给他发贵州的各个景点的照片。从风景名胜黄果树瀑布,到旅游胜地西江千户苗寨,再不就是冷僻的威宁草海,顺便问他:“你家离这些地方近吗?也跟这些地方一样美不胜收吗?”   张炀故意吓他:“我老家的美这些地方可比不上,那里没通电,电话都打不出去,是最原始的模样,美丽极了,等我拍照给你看哈!”   李东耀回了个惊讶的表情,问:“真的假的?”   张炀以为他是问拍照,回:“当然真的!”   “真没通电啊!”李东耀发来惊讶的语音,音调很高。   张炀忍住笑意,特别肯定的语音回复:“真的,我们村在山里,你知道的,贵州到处都是山。当年我爸爸要搬出去,就是因为山里太穷了。”   他说的太诚恳,导致李东耀很久才回:“那,换个地方不行吗?”   “不行。”张炀一本正经的回:“我对那里比较熟悉。”   “……”李东耀回了一个无话可说的表情。   隔天,张炀刚起床就收到李东耀半夜发来的微信:“真的不能换个地方吗?起码得能打电话啊,不然你遇到危险该怎么办?要不我找个人一起陪着?”   张炀把短短的几句话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笑了很久,最后回了两个字:“傻子!”   从上海飞贵阳需要3个小时。张炀的机票是李东耀买的,贵宾席,两人坐一排。哪怕上了飞机,李东耀还在担忧:   “我查过你老家了,是真的在山里啊!在山里就算是可以打电话,信号也不会太好。我曾经在加拿大山里住过,山里信号很差。要是遇到什么事情,求助很难。”   “我觉得你待一周就好了,干嘛待一个月?或者半个月也行!”   “你到了可千万不要乱跑,万一遇到点什么事可就麻烦了!”   张炀被他念了一路,最后不耐烦了,直接怼一句:“要不你跟我一起?”   李东耀应得很快:“好啊!”   张炀转头看到他发亮的眼神,闭眼摇头:“算了!”   李东耀失望的撇嘴。   张炀看着窗户上两人的倒影,尤其是李东耀的,懊恼的眉头,以及又不知在思考什么不停挠着下巴的手,没有察觉的弯了嘴角。   李东耀是李东耀,李旭荣是李旭荣,两人是不一样的。张炀第一次有了坚定的区分。   飞机在贵阳龙洞堡机场落地后,已经是当天下午。六月的贵阳晚春的凉意和初夏的暖意夹杂,空气里都是被水浸泡了足了的植物的味道。张炀一下飞机,就拼命的呼吸空气里熟悉的味道。   李东耀拿出手机给他拍照,用的是连拍模式,一口气拍了很多张。在他换成录像模式时,张炀回头看他:“别瞎拍!”   李东耀挑眉,没有放下手机。直到发现周围不断有人看向张炀时,他这才反应过来,张炀好歹是曾经红过的明星,哪怕已经做了伪装,但他个子在哪儿,气场在那儿,太高调还是容易被人认出来。   “大明星得低调!”李东耀收起手机,并肩走到张炀身侧。张炀微微侧头凶巴巴的瞪他:“你不觉得我们两个这样走在一起很招摇吗?”   李东耀看看自己,又看看他:“有吗?”他觉得今天的自己普通极了,优衣库的白T恤和优衣库的浅色牛仔裤和优衣库的白色帆布鞋,头发没有打发蜡,墨镜也收了起来,行李箱也是带的家里最低调的纯黑色的RIMOWA。只是张炀好像有点特别,故意蓄起来的络腮胡,配上旧旧的军绿长款薄风衣,和脚上的550ST美军现役沙漠靴,再加上一个鼓囊囊的多功能军用背包,怎么看怎么招摇。   “我觉得你比较惹眼,大家都在看你!”李东耀环视一周后,凑到张炀耳边小声说。   张炀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了,他快走几步和李东耀拉开距离。他在聚光灯下久了,对别人的关注很敏感。而李东耀好像没有这种自觉,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和洒脱的气质,再搭上那张脸,再怎么低调都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的。   李东耀赶紧拖着箱子跟上,刚走成并排,又被张炀加快几步甩开。两人你追我赶的,一路走出机场。张炀往打车的方向走,被李东耀叫住:“别打车了,我有车!”   张炀看着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五分钟后,一辆半旧的黑色双车门牧马人停到两人面前,车上跳下一个和车感觉很不搭的瘦弱的高个子中年人,他跳下车后先是摘下鼻梁上的近视眼镜低头擦了半天,重新戴上后,才快步走到两人面前。   他搭着头把车钥匙递给李东耀:“东西都在车里,小心点开!”然后飞快的走了。张炀都没看清他的脸。   张炀追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心想李东耀果然不是一般人,认识的人也是如此的非同一般。   “上车咯!”李东耀把行李放到车里后,招呼张炀。   张炀爬上车,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瘦弱中年人的:“那是谁啊,看起来很了不得!”   李东耀转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话痨的解释,只淡淡的回道:“朋友的朋友而已。”   张炀被他看得奇怪,又见他没有细说的打算,扭过头没有追问。他降下车窗,开始观望沿路的风景。他很多年没回了,贵阳变化很大,龙洞堡机场都已经在建设三期了,周边的楼房也多了不少。越往里走,变化越大。   李东耀建议先在市里住一晚,明天一大早送他去火车站。只有那一趟火车可以到达离张炀老家近一点的县城里,火车是最慢的绿皮火车,得坐十几个小时。到达县城已经是半夜,他得隔天转两趟车才能进村,并且班车车次不多,还是见人就停的那种,再加上山路环绕,估计进村也得花上一天时间。李东耀已经给张炀计划好,到县城后直接包一辆车进村,转车太折腾了。   张炀拒绝了他的计划,李东耀问为什么。   “当年知青下乡,可没有一步到位的。”张炀趴在窗口,望着流动的街景轻飘飘的说。   李东耀只能看到他炸毛的后脑勺,脑中揣测着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隔了很久,张炀才从车窗上抬头转身,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微眯着眼看着前方。   “都到贵阳了,你要不要见见你家里人?”李东耀问他。   张炀摇头:“算了,我爸妈不在后,我和我姐都没什么话说了。”   李东耀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张炀,他说这话时表情很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看样子和姐姐关系的疏远对他影响不大。   “好!”李东耀说。   张炀侧身看李东耀,傍晚的阳光从他这边的车窗透进来打到他脸上,他看到他过于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自然向上勾的嘴角,以及专注的看着前方的眼睛。   “爱上我了吗?”在张炀盯了有一阵后,李东耀突然开口。   张炀看着他一开一合的嘴唇,别过头骂:“傻逼!”   李东耀咧嘴笑,张炀听出了里面的得意,不禁道:“金主爸爸,你可别忘了,合约里写了如果谁爱上谁的话,合约自动解除。”   他还是没办法自然的喊出“东耀”,而代替补充合约上的禁止词“老板”的称呼数不胜数,金主爸爸听起来就很不错。   果然李东耀皱眉了,他趁着等红灯的间隙,转头认真的看他。   张炀冲他勾起挑逗的笑:“金主爸爸,你可别突然说爱上我了!我还没想这么快合约失效呢,电影都还没演一部呢!”   “怎么会!”李东耀呵呵的笑。   张炀满意的点头:“那就好!”   因为隔天张炀要起早,两人没有在贵阳城里逛,晚上在酒店里各吃了一大碗花溪牛肉粉之后,便直接回了房间。当然,两个人是同一间房,李东耀要求的。张炀心想后面有一个月见不上面,得尽到被包养的义务,洗完澡后赤条条的走出去了。   把趴在床上看电视的李东耀吓了一跳。   “金主爸爸,接下来我们可是要分别一个月呢!”张炀擦干了身体,在他身旁坐下,并故意用手指,弹点着滑过他的后背,一直落到他的后腰。   李东耀翻身,仰面望着张炀。   张炀俯低了身体,上半身压到他胸口上:“有没有想法?”   李东耀抬手将他额角未擦干的水珠抹去:“现在没有。”   张炀的手往下掏:“那过会儿会有吗?”   李东耀把他整个人往上搂,直到两个人面贴面的躺着,他像抱小朋友似的搂住他的腰:“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张炀看着他眼底自己的倒影,把头埋在他肩侧:“金主爸爸,我强烈怀疑你不行怎么办?”   “不行岂不是更好?”   “可是我也有饥渴的时候啊,你合约里又禁止找别人!”张炀委屈巴巴。   “我怕弄伤你,毕竟明天就要进山了。”李东耀凑在他耳根边上说。   湿暖的气息吹进耳朵里,让人身体发软的痒。张炀张口轻轻咬住嘴边发热的脖颈,用牙齿在皮肤上细细碾磨,搂在腰间的手慢慢收紧,张炀松开嘴,慢慢闭上眼睛,安心的等待睡意来袭。   在快进入梦乡之前,他对李东耀轻哼着说:“你是不可能弄伤我的!”   搂着他给他艰难套着内裤的李东耀停下动作,捧着他的脸弹他的鼻尖:“你怎么这么自信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李旭荣的白月光出现了。不过这篇文不打算展开写。坚定的写好1对1 第14章 在我眼里,你不是一个装模作样的人   早上五点半,张炀还在迷迷糊糊做着梦呢,梦到了五岁前还在村里的时候,和一群男孩子脱光了在河里游泳,他年纪小不敢往深处走,只能在妇女们洗衣洗菜的码头边上扶着码头的木头墩子光着屁股扑打水,倒也是很快活。   他正蹬着水呢,有人在耳边喊了:“张炀,张炀,炀炀,炀炀,我的炀欸——”   一下子把他从水里拉了起来,他睁开眼,看到眼前头发睡炸开的李东耀,睁着惺忪的睡眼轻轻摇他肩膀。   “得起床了,不然赶不上车了!”李东耀边说边从床上爬起,他站在床前愣了几秒后,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了张炀的衣服扔到床上:“穿衣服,赶紧收拾。”   张炀掀开被子,才想起来昨晚是李东耀给他穿的内裤。空气有点凉,他打了个寒噤,抖抖索索的穿好衣服,一旁的李东耀已经帮他收拾好背包。   两人同时进到浴室刷牙,张炀嘲笑镜子里李东耀好像赛亚人的头发,李东耀拿沾满了牙膏沫的牙刷杵他脸,他偏着头躲来躲去,一不小心脚边滑了下,在撞上旁边的马桶之前,被李东耀及时拉住了手臂,只是他自己却因为惯性撞上洗浴台的水泥边角,戳得他龇牙咧嘴。张炀站稳后,掀了他衣服看,左侧腹部被戳破了皮。   李东耀拉下衣服,含着满嘴的泡沫对他说:“没事。”   “看起来也不像有事。”张炀无所谓的继续刷牙。   李东耀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他,向下拉了拉嘴角。张炀是个演员,情感本来就要比常人更细腻敏感,尽管李东耀表情弧度很小,可还是被他察觉。   两人收拾完,赶到火车站时,离发车还剩半小时。进站时,张炀排在一堆扛着扛着大包小包的农名工中,头也不回的跟着人流往前走。李东耀一直目送到他进了安检,才转身往停车场走,边走边嘟囔:“连再见都不说一句,真没良心!”说完了,又觉得自己好笑,站在路边对着一辆垃圾车摇头笑了很久,他为什么要上赶着找没趣呢?可是,又好像不是全无乐趣,还是能找到一点点别的感觉的,比如这会儿的失落,和心里隐隐的牵挂和担忧。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感觉不坏,但也撑不上好。   李东耀在垃圾车前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扫地的阿姨注意他很久,终于忍不住上前关心的问他:“小伙子你怎么啦?”   在阿姨关切的眼神下,他单手扶着下巴思考良久,给了阿姨一个答案:“我在想,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阿姨关切的眼神立马变成围观神经病的眼神,拿着扫帚默默走远了。   李东耀轻轻叹气,换上笑脸继续往前。   张炀买的是卧铺票,同一间的是几个赶回老家帮忙插秧的中年妇女,有两个是苗族的,穿着朴素的藏青色苗族服饰。她们凑在一起用苗话聊天,叽哩哇啦的,很热闹。   张炀觉得好听,竖着耳朵听着,妇女们讲累了,渐渐也没声了,各自在床铺上睡去。张炀盯着窗外走动的景色看了会儿,觉得无聊,起身翻出包,想掏出从大七那边借来的资料看,没想却先翻出一个他没见过的黑色防水包。他刚扯开一个角,又赶紧合上,四周打量一番后,才小心翼翼的将袋子扯开一道小缝,里面装着两叠红钞票,他目测起码有一万,还有一只看起来像是老款诺基亚的黄色手机,他掏出来发现是驴友户外专业手机,反震防水防尘,信号还贼好的那种。   手机背后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歪扭的小字:“按1报警,按2找我。注意安全,等你回来。”   张炀扯下纸,扔进垃圾桶:“多事!”他笑眯眯的把防水袋重新合上,塞到包里最隐蔽的位置。他拿着手机研究了一会儿,发现里面居然有古老的俄罗斯方块游戏,开心了玩到中午吃饭,几个大姐醒了,她们泡了方便面围在一起吃,他也找列车员买了一桶老坛酸菜,连汤都喝了。然后他满足的躺到床上,翘着二郎腿一边看资料一边听大姐们用苗语聊天。   有个大姐突然夹了句“男朋友”这样的普通话在话里,也不知道讲了什么,其他几个人轰然的笑开了。   张炀却因为这唯一一个能听懂的词语走神了,他想起早上李东耀左侧腹部的伤,看起来挺疼的,不知道那个傻子会不会买点云南白药喷喷。还有包里的一万块钱,这个傻子真是多此一举,带这么多现金在身上,不是招惹别人对他犯罪吗!手机也是,按2找他?真发生事儿,按1都没用,还按2,他以为自己是孙悟空啊,一个筋斗云就能翻来哦,真是太爱管闲事了!   张炀越想越生气,干脆拿出手机给傻逼打电话。电话仅响了一声被接通。   “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电话那头是傻逼欠揍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傻逼!”张炀骂完就挂了电话。   对方立即又打过来,张炀接通,骂:“大傻逼!”骂完又挂。对方又打,他再骂和再挂。反复四次后,李东耀求饶了:“我的祖宗炀啊,求你别再挂电话了。”   “你承认你是傻逼,不,大傻逼,我就不挂!”张炀扬着语调,他听到电话那头的人一声长叹后,无奈的宣告:“是,我是傻逼,李东耀是大傻逼!”   张炀没憋住笑。   李东耀听着他的笑声,觉得车窗外带点乌云的天都蓝了。   “吃饭了吗?”“你肚子上的伤——”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问对方,张炀的话问到一半打住,李东耀愣了半秒后回:“小伤,没事。”   “死不了就行!”张炀觉得脸有点烫,他撩眼发现两个苗族妇女在偷偷打量他,他冲两人撇嘴笑,两人马上转过头不再看他。   “金主爸爸可不会这样轻易死掉的。”李东耀笑。   张炀已经后悔打电话给他。   “吃饭了吗?”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尴尬,若无其事的再问了一遍。   “吃了。”他答。   “吃的什么?”   “还能有什么,泡面呗!”   “不是有卖快餐吗?”   “我就想吃泡面。”   “……嗯,好吧。”   张炀对着手机翻白眼。   “早上太急了,早饭也没吃,也没来得及给你买点路上吃的。”李东耀又继续轻言细语的说道,好像在跟熟悉的人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买什么买,我讨厌大包小包,麻烦死了。”   “嗯,好像也是。不过听说绿皮火车又慢又无聊,带点吃的也好打发时间。”   “谁说无聊?对面的大姐们好玩极了,一点不无聊。”   手机里传来李东耀的哼笑:“那就好,有人陪你最好。”   “我要睡觉了。”张炀不耐烦的扔了这么句,又挂了电话。这次李东耀没再打来,张炀躺在床上,双手捧着手机放在胸口,想着刚刚他要李东耀承认傻逼的幼稚举动,觉得自己大概魔障了。   绿皮火车一路晚点,终于在晚上八点到达张炀要下车的县城。李东耀的微信从六点开始,到他下车那一刻,已经发了十多条,全部都是问:“到了吗?”“怎么还没到?”“到了吗?”车轱辘的问题问了一遍又一遍,也不嫌烦。张炀只回了一句:“晚点。”   县城不大,整体保留着八十年代的破旧感。张炀走了两条街,才找到一家看起来还行的,招牌打着如家但其实不是如家,而是如家惠民的山寨酒店。他办了入住,打开房间就闻到一股呛鼻的霉味儿,他打开房门和窗户散气。   李东耀的电话此时打来,他坐到床上后盯着屏幕上跳动的“金主”两字,犹豫了三秒后接通。   “到了吗?”   “到了,你好烦啊,问了一遍又一遍!”张炀整个人重重的砸到床上,抬头就能看到天花板上明显的霉斑。   “担心你嘛!”   电话里李东耀的声音听起来总是真诚和温柔的。   张炀不知如何应对,干脆沉默。   “吃饭了吗?”对方继续问。   “火车上吃了一块面包。”张炀还是软了语调。   “你现在哪里?”   “一个如家山寨酒店。”   “能住吗?房间是不是很糟糕?”   “有床就能睡,只是霉味儿太大了。”   “唉——”   张炀听到李东耀长长的叹气,居然感受到了对方一种叫做“心疼”的情绪。   “只住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就走了。”张炀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解释。   “你还是包个车进村吧,我在电影里见过那种农村大巴,人和动物一起坐,还超载。听说你们的山路又绕。”李东耀很担忧。   张炀许久都没有说话。李东耀听到电话里他规律的呼吸,一下接一下。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那种娇生惯养长大的少爷?”张炀问。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李东耀回。   “可是你哥曾经说我娇生惯养,追名逐利,装模作样,一肚子城府心机。”在这一刻,张炀望着打开的窗户外城市夜幕中远处模糊的山影,想起很多李旭荣曾经对他的评价和看法。在他眼里,他除了长得像他喜欢过的人之外,一无是处。   “张炀——”李东耀喊他的名字。   “嗯——”张炀懒懒的应着。   “在我眼里,你不是这样的。”李东耀慢慢的说:“我看过你的所有电影,和一些电视剧,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采访和节目。起码在我眼里,你不是一个装模作样的人,更不是一个满腹城府和心机、追名逐利的人。”   “那在你眼里,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张炀屏住呼吸问。   李东耀似乎斟酌了半晌,才一字一句的回:“表里不一的人。”   张炀准备挂电话。   “你先别挂!”李东耀好像在看着他一样。   “你的毛病很多——”   张炀气哼,不耐烦的喊:“挂了!”   “但我知道,你是善良的,还很重感情。”李东耀压低了声音慢慢说出后面的话。   他话音刚落,张炀就挂断了电话。李东耀对着屏幕上的“刺猬炀”长叹气。   宾馆里的张炀翻身趴在床上,整张脸埋进被子,直到闻到被子上的霉味儿,他恼怒的将被子扔到地下,盘腿坐在床上,眼角是湿的。   作者有话要说:   狗里狗气的李东耀   有人评论说~~   哈哈哈哈哈哈 第15章 五岁的过去   张炀最终还是没有理会李东耀的建议,坚持坐农村大巴进村。哪怕昨晚他挂了电话后,对方依旧坚持不懈的发来微信,让他务必一定包车进村。大巴里并没有出现李东耀在电影里看到的画面,没有乱叫的鸡也没有夸张的羊,只有进城采货的体面的小商人,和穿着不同民族服饰的苗族人、壮族人等等。大包的货物绑满了车顶和堆满了过道,圆头圆脸的司机大哥和盘着发的年轻售票员喜气洋洋。   张炀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默默的观察完车里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转向窗外。   山路盘旋险峻,山景绿色葱茏,山风软糯湿润。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张炀不忐忑也不期待,内心波澜平静。自然的感受,自然的体验,身体会帮你记住一切,顾老是这么说的。   这趟大巴的目的地是一个山中苗寨小镇,也是张炀需要二次转车的地方。到达小镇时,刚好中午,张炀在车站旁边的大排档里,点了一份苗家的酸汤鱼,他忘了跟老板说少放辣,第一口下去眼泪就下来了。   李东耀的电话在他揩鼻涕的时候打来。   “老板你不做事的吗?为什么这么闲,电话微信不停!”张炀扔掉揩鼻涕的纸,嗦着鼻子说。   “你怎么了,感冒了吗?”李东耀听到他的动静赶紧问。   “吃饭呢,辣的,别瞎猜。”张炀用筷子在鱼锅里戳,泛着辣椒红的汤锅让人发憷。他招呼老板,炒一盆不辣的青菜来。   “到哪儿了?”李东耀。   “我说地名你也不知道。”张炀放下筷子,盯着门口太阳底下发呆的黑色土狗。   “你还是没有包车。”李东耀叹气表示不满。   张炀懒得理他,看着土狗翻了个身,将肚皮露向太阳。   “注意安全,到了说一声。”这次是李东耀先挂电话,他似乎跟别人在一起,有男声在催他:“东耀哥,你快点!”   老板炒的青菜端了上来,满满一大盆。张炀吃了两口便停了,晒太阳的黑狗可能是晒够了,进屋走到他桌边,重新躺下。   他用脚有一下没一下的怼黑狗,黑狗抬头冲他翻了一个类似于“你好无聊”的白眼,气得他轻声的骂:“什么狗屁东耀哥,恶心死了!”   骂完了他又清醒了,收回怼狗的脚。黑狗晃晃尾巴表示感谢。他拿出手机,把李东耀的电话加入了勿扰名单,准备将他微信拉黑时,还是稍微犹豫了下,最终决定留着。李东耀过分的关心,让他不舒服了。   在去溪口村的破旧大巴里,张炀这才看到了李东耀说过的场景,车里动物多样,货物多样,人同样多样,男女老少都有,混杂着不同民族。气味更是多样,张炀将车窗尽量扯开到最大。他的脚边躺着绳子串绑着的四只乌鸡和六只白鸭,有两只鸭子挣扎到蹦到了他鞋背上,禽类过高的体温穿过鞋面,透到脚背上。张炀挪脚,鸡和鸭子的主人是一位缺牙的矮个子老头,穿着青布薄衫,腰间别着乌黑发亮的长旱烟斗,他冲他咧着缺牙不好意思的笑。   张炀也冲他笑。老人拘谨的模样将他的记忆一下子拉回五岁前还在村里的时候,他脑子里还有一些当时村里老人的影子,会给小孩子们吃烤红薯。他突然感觉滋味复杂,原本平静的心终于起了波澜,他开始思考,曾经的那些亲戚们是否还住在村里,大伯二伯是否还建在,从小玩过的堂哥堂妹们是否还记得他。   大巴经停溪口村。还未到村口,售票的矮个子黑脸妇女就已经开始用方言喊了:“溪口溪口到咯!”   等到村口时,张炀拎了包跨过鸡和鸭,因为个子高,下车时撞到了车门,车里有老乡笑。他回头在路边站定,冲车里人挥手,目送脏兮兮的大巴慢慢晃走。   他抬手看表,已经是下午六点,路边除了山还是山,矮山高山顺势走远,远处的大山头挂着落日和云彩,山里傍晚的风一阵一阵的吹来,他慢慢往里走,渐渐听到充沛的溪流声响。   把张炀送走后,李东耀回了趟美国,彻底将星耀从李氏剥离了出去,顺便和几个美国后期公司谈了合作,再顺便和李旭荣吃了一次饭,说了几句推心置腹的话,还给他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   等忙完这一切后,李东耀才发现,张炀已经离开快一周了,而他给张炀发的微信对方一条都没有回。他换成打电话,语音总是提示不在服务区。最后他不得不打了那个三防备用电话,信号畅通,只是没有人接。他改成发短信:“怎么不接电话?”   “你还好吗?”   “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回个信息呗。”   “我的祖宗,你要么接下电话,要么回下信息,哪怕回个嗯都行。”   “你再不回,我就带人去找你了。”   当他发出要进山找他的信息后,张炀终于回了短信:“嗯。”   李东耀确定了他的安全,但还是被他这个“嗯”堵得气血不通,只能耐着性子故意激他:“是本人吗?是本人的话给我回个电话,不然我报警了!”   张炀的电话马上打来:“我是张炀,我很好,这样可以了吧?谢谢,再见。”说完他就飞快的挂了电话,没给李东耀丝毫开口说话的机会。   李东耀气得咬牙,打回电话,对方不接。再打,对方直接关机了。   “可真是我的祖宗啊!”李东耀对张炀是无可奈何了。   这边张炀挂了李东耀的电话后,心中郁结,干脆拎着相机出门,一路瞎拍。途中遇到租他房住的张三小,骑着三轮车在土路上高高低低的蹦着走。看到他,顺便问他:“晚上回来吃饭吗?”   张炀冲他摆手:“不了!”   张三小继续踩着三轮车蹦着往前走,边走边哼最炫民族风。   张炀转身,对着他的背影按了一张。   张三小不认识他了,他是大伯家的孩子,排行老三,大他三岁,小时候两个人玩过水,打过架。当然,都是张三小揍他。他小时候可瘦小了,在村里的时候谁都可以欺负他。张三小是他小名,大名叫张闯。六天前,他刚进村就碰到了他。   奇怪的是,他一眼便认出了他,他没想过五岁前的记忆居然可以如此深刻。他故意找他搭讪,跟他说他是上海来的摄影师,来这边拍照的,拍好的照片以后是要发到网上宣传贵州的,同时给了他一千块钱说要租房子。张三小看到钱很热情,二话不说就带着他回了家,甚至腾出自己睡的房间给他。   张炀当天晚上就用拍立得给他们全家拍了照,一家四口更加喜欢他了。尤其是他的大女儿张琳琳,用他熟悉的粉丝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很有压力。不过还好的是,山里的孩子还是羞涩内敛的,哪怕眼神已经喜欢得要冒火了,但行动上还是很克制的。张炀也就不习惯了一天,隔天就让人女孩随便看了,还时不时主动找她打听些村里的事情。   比如他家的那些旧亲戚,张炀爷爷奶奶在他出生前就死了,最亲的也就是张爸的两个哥哥,张炀的堂兄弟姊妹了。   他大伯,也就是张琳琳的爷爷,前两年老死了,就是睡了一觉没醒来的那种死法,没遭任何罪,寿终正寝,是村里难得的喜丧。   搬到贵阳后,张炀还偶尔听到爸爸提过他的这个大哥,说他是真老实人,据张黎说,爸爸偷偷给他寄过钱。   大伯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怎么念书。除了张三小留在家里外,另外两个堂哥都去广东打工了,还有一个小张炀两岁的堂妹,嫁到了附近的苗寨,据张琳琳的不完整表述,应该是在江浙一带的服装厂做缝纫工。   至于二伯一家人,又是另外的故事了。   张炀在村里逛了一圈,乱拍了很多照片。经过这几天的熟悉,村里的老人小孩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哪怕被他镜头对着,也不会像第一天那样,扭身就躲了。他转来转去,最后终于转到了他五岁前的祖屋地址,他依稀还记得一点路,之前他总是无意识的绕开,这是他第一次转到这里来。宅基地还在,只是房子早就坍塌了,几种不知名的爬藤植物,将堆砌的残瓦断木包得严严实实,好像一个绿色的坟墓。坟墓上还挂着爬藤植物大大小小的浅紫色花儿。   而旁边二伯家的祖屋因为废弃年份稍晚,大体框架还在,门窗都已腐旧了,二楼的木头阳台边长满了细长的白色蘑菇,而一楼堂屋的大门不知被何人推倒了,里面空无一物,只剩下墙壁上已经看不清楚人脸的领袖画像。门口的石板台阶上已经长满绿苔,石板缝里的杂草也在茂盛的生长。隔壁的爬藤也已经顺着废弃的晾衣线爬到了屋顶,再过两年,估计又是一座新的绿坟。   张炀站在二伯堂屋正对门的位置,端起相机,按了一张全景照片。镜头里的屋子被拉的很远,因为没有调光,房子和天,都很暗。   当年连夜搬家的场景,张炀记忆深刻。深刻到,有一只他最喜欢的红色蜡笔,因为匆忙掉到了床底他都记得。那只蜡笔慢慢的滚到了床底,妈妈说不要找了。   五岁时的他不懂爸爸突然的决定,他都来不及体会背井离乡的悲伤,新生活马上淹没了他。妈妈常说,小孩子是没有记忆的。他问姐姐是真的吗,姐姐没回他。他又问姐姐,你记得老家门口的大树吗,姐姐说:“都忘了。”样子是冷漠的,看他的眼神是嫌弃的。   他和姐姐张黎五岁之前很亲。因为爸爸常年在外做事,而妈妈又忙于农活,大人根本没时间管姐弟俩。姐姐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他。不管做什么,都会让着他。哪怕是别人给的一个地瓜,都是他吃好了,才轮到她。在得不到父母关爱时,大他两岁的姐姐就是他的天。   而搬到贵阳后,他的天塌了,张黎突然就跟他疏远了,不再跟他多说话,出门也不会带着他,不管做什么都不再想着他。而姐姐对他态度的突然转变,对他伤害很大。他从那个时候,就坚定的认为,自己是不值得被爱的。他好像被抛弃的玩偶,他想可能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拼命的寻找原因,但好像都不对。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对她示好,她对他始终还是保持距离的。年纪越大,两姐弟越像陌生人。   直到前天和堂哥张三小喝酒,酒后的他跟他讲了二伯一家搬走的原因。因为他执着的追问那栋房子为什么废弃了,那一家人到底去了哪儿。   “那是我二叔家。我二叔他,把自己女儿肚子搞大了,畜生都不这么干!”张三小是带着非常嫌弃的表情说的。农村人,最忌讳的事情,大概就是乱伦了。   “我二婶她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喝农药了,三个人四条命。”张三小说到这里,后面全部都是咒骂了。骂累了,他和张炀干杯,喝了一大口酒后继续说:“我三叔家的妹妹,也差一点被那个畜生祸害了。不是我爹爹去得快,也出事了。”   尘封的记忆就是在此被突然打开的,好像一个潘多拉宝盒,黑色的记忆汹涌而出。张炀记得五岁之前的很多事情,唯独忘了这一段。二伯把姐姐带进了房间,他以为是二伯要偷偷给她好吃的,馋嘴的天性让他偷偷跟着去了。   二伯把姐姐带到了他家的侧屋,他锁了门,但是门缝很大。他站在门口,透过门缝,看到姐姐被他脱了衣服。姐姐反抗,他哄她,给她苹果和糖。姐姐还是反抗,他把她按到了床上。姐姐看到了门缝里的他,她哭了,她喊他:“炀炀,炀炀,去喊姆妈!”   二伯一边按着她,一边回头看门缝里的他。他有一张和爸爸很相似的脸,平日里的亲和已经完全不见,只有眼底的凶光。他的声音发冷:“你敢喊,就剁掉你的基(非错别字)巴!”   五岁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二伯要脱姐姐的衣服,为什么二伯要剁掉他的基巴……他知道二伯在做坏事,可是不懂他要做什么坏事。他害怕极了,害怕二伯追上来剁掉他的基巴。他转身就跑,姐姐还在房间里哭着,喊他的名字,喊姆妈,喊爹爹,喊不要。   后来呢?   “当时是我告诉爹爹的,因为三叔家的小个子弟弟在草堆里哭,他叫炀炀,那会儿这么小一只,像只鸵鸟似的插在草垛里,哭得声音很大,嘴里喊着乱七八糟的话。问他为什么哭,他说不好,只知道往那个方向指。”微醺的张三小还学了当年五岁都没到的张炀的动作:“就这么指,就这么指,边哭边指。”   “我就往那边跑,然后听到三叔家的妹妹哭哦,跑进去一看,不得了,就跑出去喊人了,喊来了爹爹,把他打了一顿咯,以为这样就好了。那晓得哦,后来还是搞出那些丑事,害死一家人。”   后来的记忆就这么对上了,在一种突然的情境下,在张炀没有丝毫准备的时候。爸爸突然的搬家,姐姐对他的疏远,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开门的钥匙。   可是,时间已经太久了。就算找回了那些记忆,好像也已经于事无补了。赵三小还告诉他,二伯后来被人打死在山里了,至于是被谁打死的,没有人知道,警察都不愿意查。大家都认为他死有余辜。   张炀在二伯废弃的房屋前,盯着曾经张黎差点出事的侧屋,一直站到天黑。最终他还是拿出手机,给姐姐张黎发了一个迟到的微信:“对不起,姐姐。”   张黎回了一个“?”,张炀说:“前几天在贵阳,没有去看你,对不起。”   “没关系,有空再来。”张黎用语音回。   “嗯,好。”   “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张黎又说。   “什么好消息?”他问。   “你要当舅舅了!”张黎笑着说的。   张炀呆了很久后才捧着手机兴奋的喊:“什么时候的事,几个月了?男孩女孩?”   “刚五个月,双胞胎哦!”   “双胞胎,天啦,双胞胎!”张炀已经激动的语无伦次,如果不是山里信号时好时坏,他此时一定会跟张黎视频聊天的。   张黎发来一个微笑。   “谢谢你,我的姐姐,愿意告诉我这个消息。”张炀差点哭出声。   “也谢谢你,炀炀。我知道前一段时间你很难,我和你姐夫都看到新闻了,可是我又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对你一直有误会。怀孕后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有些事不能怪你。”张黎发来很长一段话,她很少跟他说这样的心里话。   “有空来贵阳看我。”张黎说。   “嗯,一定,姐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姐姐的谅解,并没有减少张炀心中因为重新找回记忆后的内疚。他坦然的让这种内疚灌满胸腔,压抑的喜悦在其中游走。他忍住多种情绪带来的冲击感,抬头望天。山里的天干净,哪怕天黑了也还透着宇宙的深蓝,闪耀明亮的繁星点缀其间,四周的草丛里有蛙叫虫鸣。他觉得这一次回到老家,好像冥冥之中有命运的牵引。如果没有经历过之前的起伏唤醒心中对演戏的执着,如果没有李东耀的死缠烂打接下这部特别的电影,如果没有这种机缘巧合,他不知道要用何时才能走回这里,寻回被他藏在记忆里的东西。他失去的不只是一段短暂的记忆,而是一个完整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和至亲之人的关系淡漠,都是有原因的。 第16章 演戏   张炀在自家住址前坐了很久,整理好心情后慢慢走到原来二伯家曾经关过张黎的侧屋,一脚踹翻了本来就歪掉的门,冲到里面踢坏了里面一切能被踢坏的物品。幼年刻在心底的恐惧和内疚,并不会因此减少,但起码以后不会再用失忆的方式逃避了。   他晃回去时,已经很晚,村里人大多已经闭灯睡了。张三小一家四口都睡熟了,张三小的呼噜声隔着三间房都能听到。   他躺在床上,翻着带来的资料,可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体内汹涌着波涛,强烈的拍打着他的心。他无法平静,他急切的需要一个人和他说话。他从背包里翻出备用手机打开,原始窄小的屏幕上有李东耀最新发来的短信:“我以金主的身份的命令你,以后不准乱挂我电话。”   他看着短信笑了半天,最后按了“2”。   电话响了八声后被接通。   “要是我真遇到点什么事,你这么慢,我估计已经死了!”张炀委屈的表达不满。   “祖宗,现在是美国时间十点半,我刚刚在开会。”李东耀解释。   “那,你去开会吧。”张炀故意说,他知道李东耀不会去的。   “你怎么啦?”李东耀直接问道。   张炀陷入沉默,明明胸口堵着很多话。   “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李东耀换了个安静的地方,电话里听不到杂声了。   “现在,你那边应该是晚上吧。怎么,睡不着?”李东耀的声音在电话里特别好听,低沉舒缓,带点磁性,有一点ABC的小口音。   “李东耀——”张炀慢慢喊他全名。   “嗯,我听着呢。”李东耀温柔的应。   “我跟我姐关系一直不好,两个人像陌生人一样,没什么话说,见面也很客套。我给她买房,她都不想要。”张炀沉默半晌后,才开口。   李东耀不知道张炀为何此时说起他的姐姐,没有打断他,继续耐心的听着。   “今天我给我姐发微信了,跟她道歉了,说对不起。她说,以前的事不怪我。”再回想张黎的那番话,张炀哽咽了,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他停下来,捂住嘴,不想让李东耀听出他的情绪。   可是已经晚了。李东耀听到的哽咽,听到他因为哽咽起伏不定的呼吸,听到他难过的抽气声。他的胸口好像被人慢慢扎进一把刀,疼痛从皮肤扩散到五脏六腑。   “我一直在找姐姐突然不喜欢我的原因,我找了很久很久,从小找到大,都没有找到。我知道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才会那样,可是我找不到哪里做错了。”张炀好不容易压下的哽咽,再次袭击他。他不得不停下。   李东耀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等着,等待他的平复。   “原来真的是我做错了,我不仅做错了,还逃避了,我甚至还他妈的失忆了!”张炀已经哭了。   李东耀听到他压抑的哭声,他猜他一定死命的捂着嘴,好不让自己哭出声。他喊他:“张炀,炀炀。”一遍又一遍,轻声的,温柔的,带着他的感同身受,带着他说不出口的心疼。   在他的呼唤下,张炀渐渐止住了哭声。他问他:“原来人真的会选择性失忆的,记住好的,忘掉不好的,自欺欺人的活着,你说可笑不可笑?”   李东耀深吸一口气,郑重肯定的回答他:“不可笑,一点都不可笑!”   “是吗?”张炀轻声反问。   “人的本能就是趋利避害。不好的东西,谁都不想要。坏的记忆也是。人的一生很短,快乐的事情也不多。为什么一定要留下那些不好的东西不放?你忘掉了那些不好的记忆,没有错,一点错都没有。你不是为了逃避,是为了自保。一个想要自保的人,一点都不可笑。”李东耀很想补完后面的话:“不止不可笑,还让我很心疼。”可是他不敢说完,他怕他说完了,张炀会马上挂电话。他可是属刺猬的!   张炀听后,久久没有出声。李东耀以为他睡了,问他:“你还好吗?”   “你想知道我选择性遗忘的记忆是什么吗?”张炀主动问。   “那一定是不好的记忆。”李东耀说:“如果你想说,我便愿意听。如果你会难过,我便不想听。”   李东耀说的很慢很温柔,也很真诚,张炀不是冷血动物,他能感觉他的真心和担忧。   “你这样可真像一个心理医生!”张炀笑着说,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这么说,可他还是这样说了。   李东耀急了:“是你我才这样的!”换成别人,他不一定有这个耐心。   “你是个很好的金主爸爸!”张炀故意加重了“金主”两字。   李东耀不爽极了,可是对他无可奈何。张炀始终清醒的记着划清两人之间的界限。该死的包养合同,李东耀反过来骂了自己一百遍。   两个人同时陷入沉默。   张炀抠着床头的老木头,把手指伸进裂开的木头缝里,一直到指尖被里面的木刺刺痛。他抽回手指,听到李东耀带着一点沮丧的声音问他:“你,还想说吗?”   张炀再次把手指插进木头缝,抽进抽出几次后回答:“你说的,不好的东西,谁都想扔掉。我决定扔掉它。”   说出这句话后,张炀感觉自己的身体变轻了。那些不好的记忆,让它永远被尘封吧。反正,记忆里的人和事,都已经过去了。伤害在记忆产生的那一刻起,就有了。它不会因为记忆消失而消失,也不会因为记忆存在而再加剧。曾经施加伤害的人,也受到了惩罚。而他和姐姐张黎,都在努力的往前走啊,这就够了!   李东耀在电话里放心的笑了。虽然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见过张炀的很多模样。有电影里的,有生活中的,有乖僻的,有假惺惺的,有痴情的,也有寡情的,有开心的,也有难过的。今晚的这个张炀,是脆弱的,让他难过,更让他心疼。就像他喝醉的那晚,他跟他说李旭荣不爱他时一样。张炀浑身都是刺,但绝不坚强。   “嗯,不好的东西都忘掉是最好,人得记点好的!”他想什么时候张炀才能记着他的好呢。   “金主爸爸,我决定听你的话,以后不乱挂你电话了。”张炀突然向他保证。   “怎么,良心发现了?”李东耀笑得勉强。   “我怕你说我违约,提前解除合同怎么办?”张炀又变得轻佻。   李东耀光是听他声音,就已经能够想象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满脸的虚假逢迎。   “那得看你表现!最近你的表现我很不满意。”李东耀学他。   “我马上改。”   “怎么改?”   “你想要我怎么改?”   “用撒娇的方式喊一声‘东耀哥’”   “恶心。”   “快叫!”   张炀不得不调动演员本能,可酝酿了半天,还是张不来嘴喊“东耀哥”。他记起那日在电话里听到别人喊的东耀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换一个好吗?”他可怜巴巴的求他。   “不好。”   “……”张炀心里刚刚好不容易攒了点对他的好感,瞬间全被“东耀哥”败完了。他思来想去,决定换个办法。   “金主爸爸,你试过电话爱吗?”   李东耀给出反应,电话里的张炀已经发出一声造作的拉长喘息了。   “我在想着金主爸爸你嗭(zi)煨(wei)呢!”   张炀好像含着手机在说话一样,吞咽口水的声音都很明显。李东耀知道他在演戏!   “嗯~很大,好烫啊~”张炀开始淫()声()浪()语。   “我要去开会了,你自己慢慢玩。”李东耀冷冰冰的说完,挂了电话。   张炀觉得玩过头了,李东耀好像生气了,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讲过话。他从床上坐起,抱着手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按了一条短信问他:“你生气啦?”   短信刚发送成功,张炀又后悔了。可惜短信不像微信,还可以撤回。他安慰自己说,这样总比被金主嫌弃好,他的演员梦还得靠人家呢。   李东耀回到会议室,刚坐下来没听两句,就看到手机上张炀发来的短信,忍不住得意的笑。   “你笑什么?”坐在他旁边的肖欢小声问他。   “有个傻子被我骗了!”李东耀回头看他,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   肖欢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警告他:“专心开会!”   李东耀转头继续看PPT演示,看着看着,屏幕上就出现张炀的身影,他站在中间,瞪着他。讲演项目的总监每翻一页,PPT上的张炀就换个表情,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懊恼,很纠结,李东耀再次笑出声。   专心讲演的总监被打断,问他:“怎么了,李总?”   肖欢踩他脚。李东耀这才回过神,摆摆手道:“你继续!”   总监继续讲,李东耀的思绪继续飘。最近他认识了不少演员,有个美国老演员告诉他,其实每个人都是天生的演员,每个人都会演戏。只是大部分人无法站上表演舞台而已。对于他们来说,生活就是表演。就像演员一样,为了拿奖或者证明自己,努力演戏,他们也因为各种各样的目地而表演。李东耀想要演一场戏,换张炀真心的戏。 第17章 沉默   早上张炀是被一只母鸡吵醒的,那只母鸡跳到了他的床上,看样子是准备下蛋。他没有第一时间驱赶它,而是拿出了那只三防手机,没有新信息。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也只有李蓉的未读消息。李蓉说,她提前看到《左勾拳右勾拳》的预告粗剪片花了,很棒,像电影。   张炀回复一个笑脸。   等他做完这这系列动作,母鸡已经找好位置,蹲坐了下来,一双鸡眼机警的盯着他转。   张炀完全没有心思理会它,他用衣服盖住头,重新躺回床上。直到张三小进来,看到床上的母鸡,气得大叫:“高个子,鸡都上床了!”他动手赶鸡,鸡受惊居然飞了起来。张炀掀开脸上的衣服,就看到那只芦花小母鸡扑腾着翅膀正对着他的脸砸过来,他偏头躲了下,但还是被鸡的爪子划伤了脖子,从耳侧一直拉到锁骨。所幸只是皮外伤,只流了一点血。   不过也足够吓到张三小了,毕竟是他家的畜生伤了人,还是他觉得很厉害的城里摄影师。他捉住小芦花,一顿狂揍,说要晚上把它炖了吃掉。   张炀捂着下巴生气的从床上坐起,指着挣扎的小芦花恶狠狠的说:“得油炸!”   张三小赶紧点头附和:“对,要油炸。”   最终,张三小没有杀掉小芦花,而是抓了它的老公当替死鬼,在乡下,会下蛋的母鸡比只会乱叫的公鸡金贵。   张三小老婆特意让张炀杀鸡,以报心头之恨。张炀不会杀,张三小老婆教他,她帮他扯掉了鸡脖子上的一撮毛,让他左手拎住鸡的翅膀,同时把鸡头往后弯到翅膀处,用左手一起抓住。张炀右手持刀,在张三小老婆的鼓励下,割向没了毛的脖子处。他划破了鸡脖子,可是没有血出来。鸡扑腾翅膀反抗,他左手一抖,鸡跳到地上,被割破的脖子垂在一边,鸡头一甩一甩的乱跑。   张炀看得目瞪口呆。鸡只跑了一圈,就张琳琳六岁的弟弟张添添笑嘻嘻的抓了回来。他把鸡放到张炀面前,小黑眼珠子转呀转的示意他再杀。张炀把刀还给张三小的老婆:“嫂子,还是你来!”   张三小的老婆被逗的哈哈笑。晚上吃鸡时,她跟张三小讲了两遍张炀杀鸡的情景,两个孩子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补充。张炀边吃边翻白眼,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件事情好笑。   吃完晚饭,天还未黑。张炀搬了一个小凳子到晒谷场,看着远处的群山发呆。中午他给李东耀发微信了,说:“我受伤了!”   对方什么都没回。张炀捡了一颗石头,弯腰在水泥地上划出两个大字:“傻逼!”也不知是骂自己,还是骂李东耀。   接下来一周,李东耀都没有找过他,短信零,微信零,电话零。气得他每天都要跑到没人的地方,对着大山骂:“大——傻——逼!”   大山用回声回应他:“大——傻——逼!”   大部分时候,张炀都是无聊的在村里晃荡,给干活的老人拍照,给脏兮兮的留守小孩拍照,给鸡鸭牛羊主狗猫拍照,也给山山水水拍照。他拍照没什么技法,纯粹凭借本能去拍,反正挑自己喜欢的事物和喜欢的角度,狂按快门就好了。他不删照片,因为存储卡带的够多,也念着回去之后没准还能挑出一些能看的,做本影集啥的,给自己留念。   晃荡够了拍够了也无聊够了,他主动请缨要去田里帮张三小家插秧。他小时候下过水田,不过是为了玩水才下去的。成年后,因为到乡下拍戏远远看过几次水田稻谷橙黄的场景,还挺壮观。电视里看到的插秧大多都是机器插秧,人工插秧他是第一次见。张三小两口子都是光着脚下田的,张炀犹豫了很久,又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不得不学着他们的样子,脱了鞋挽高了裤脚。他一脚踩进田里,水有点凉,稀烂的田泥钻进他的脚趾缝。他感觉并不坏,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往需要插秧的位置走。但没走几米,就感觉右腿上被什么东西咬了,提腿一看,四条蚂蟥吸附在他小腿上,吓得他哇哇喊着跳回田埂上。   上方梯田里正在耕田的大爷笑得差点被牛拉翻在田里,左边田里一家人也是停下插秧动作,直起身来看着张炀笑。就别说张三小两口了,尤其张三小,几乎笑得直不起腰了,一点也不着急的从田里起来,用打火机给他烧蚂蟥。火苗只点到蚂蟥尾巴,那蚂蟥就缩了身体掉到张炀脚边。他点了四下,四条蚂蟥都掉了。   张三小故意逗他:“高个子,你再看看左腿上有没有?”   气得张炀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回田里,心里暗骂着对方,跟小时候一样讨厌,总是欺负他。   张三小老婆说:“要不你还是别下来了?”   张炀不服这个输,但又怕再被蚂蟥咬。最后,还是下边梯田里的苗家阿姨支了招,让他买一双长筒靴就好了。结果普通长靴太短了,只到张炀小腿肚。他为了保险起见,买了打鱼人才穿的高筒长靴。不过最长的穿到他腿上,也才到大腿,但是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穿着长靴,在众人看笑话的目光里下田了。他穿着靴子,更不好在稀泥里走动,反正每迈动一步,都要费尽力气。不过好在他腿长,没过张三小膝盖下方的水,到他这儿,也就刚过小腿肚。他习惯田里的感觉后,很快便能自如行走。   他学插秧很快,只是速度慢,因为有点强迫症,恨不得拉线在田里插。他不喜欢张三小破坏他的秧苗队形,主动承包了一亩田,独自插了两天才全部插完。他插完后,站在上方的田埂上一看,发现还是插歪了两行。气得他找张三小邻居要了一块形状稍微方正一点的七分田,又埋头苦插了两天。 第二回 ,插下去的秧苗队形终于都直了,张炀很开心的同时,腰也快要断了。插秧得一直弯腰,他还一直弯了四天,并且因为个子高,他弯的弧度还大,腰不断才怪。   对于他帮邻居插秧的事情,张三小表现出嫉妒似的不满,骂他自讨苦吃,他说我乐意。张三小怼回来:“那你别喊腰疼!”   张炀偏要喊,并且一天喊得比一天大声,毕竟是真的很痛,让他都不得不依着惯性佝偻着腰走路。被腰疼折磨的夜不能寐的晚上,他觉得张三小说的对,他就是自讨苦吃。他在跟自己较劲!   张三小的老婆心软看不下去了,给他买了苗老爹膏药贴满了腰背,这才缓解不少。张三小最后还是念着他帮着插了一亩田,帮他们两口子省去了一天功夫,决定骑三轮车带他去赶集。张炀挺着贴了一圈苗老爹的腰开心的坐上他的三轮车,结果还没到集市,张三小带着他飞到了路边沟里。张三小屁事没有,倒是张炀,腰伤加重不说,右手腕还给摔肿了,他晃动手腕,生怕伤到骨头,还好只是扭到。   张炀爬出沟后,指着还在沟里翻三轮车的张三小破口大骂:“张三小啊张三小,你个撸子,日ma捣娘,你摔死就算了,还要拉上我哈?出来时叫你不要喝酒,你非得喝,喝的二麻二麻的,差点摔死老子了!你不知道酒驾是违法的吗?!”   “喝酒骑三轮车也违法吗?”张三小一本正经的反问他。   张炀被他气到说不出话。张三小反过来乐观的安慰他:“别气别气,手没摔断就好!”   张炀白眼都要翻晕过去,他在心底再次感谢当年爸爸的英明决定,如果一直待在村里,他可能也会变得和张三小一样,又傻又蠢,像个草包丝儿!   虽然张三小认为只要手没断就好,但两人到了集市后,他还是第一时间带着张炀去了远近闻名的苗医家。老苗医摸摸掐掐的看了,开了一坨像屎一样的草药,让他敷在手上。   “三天包好!”鹤发童颜的苗医对自己的药很有自信。   张炀捏着像屎的草药闻了闻,是几种植物捣碎了汁液混在一起的味道。他确定不是别的什么后,才放心的收下。   张三小又问医生了:“有没有什么好点的贴腰的膏药?”他指指张炀的腰:“插秧,插坏了!”   老医生转身从药柜里又翻出两包像屎一样的黑色不明物体:“三天包好!”   张炀接过药,看着神气得不行的老苗医想,难不成三天包好是口头禅,或者他只会这一句汉语?在贵州,苗医和内地的中医一样,有很多神奇之处。虽然他知道苗医有很多神奇的偏方,但对于老医生的“三天包好”,他是将信将疑的。   不过张三小显然是迷信这个医生的,给了医生一堆感谢,顺便给钱。三坨屎,三十块,并不贵。但是三小掏钱时,还是挺舍不得的。张炀想,等他离开时,多给他交点房租好了。   卖完药,张三小又请张炀嗦了一碗羊肉粉。两个人吃饱喝足后,开始逛集市。准确的说,是张炀逛,张三小要买地里用的化肥,田里用的农药,菜地撒的种子,张琳琳画画用的彩笔,张添添的玩具枪,嫂子的洗衣粉等等。他都是有目的的一家买完一家,张炀跟在他后边儿,开启演员本能——观察。   他发现张三小喜欢还价,但是不会还价。他总是在摊贩主态度变得强硬时,软下来,对方说多少就是多少,原本可以还得更多的。   所以,在张三小最后给张添添买玩具枪时,张炀抢在他前面跟老板还价。三十块的玩具枪,他开口便还十五。   他一口贵阳味儿的普通话,管摊儿的胖大姐只是瞅了他眼,便看张三小了:“你要?”   张三小点头,张炀从他手里拿过选中的玩具枪,说:“我要。”   张三小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张炀冲他横眼:“这个我给添添买!”张三小一听这话,马上眉开眼笑的退到他身后。   胖大姐马上变了态度:“十五没得赚啊,老板你再添点吧。”   “十八。”   “成本都不够啊!”   “十八!”   “你真心要拿的话,二十五给你,小本生意,没得赚的!”   “十八!”张炀咬定了。   胖大姐盯着他看了几秒,从他手里拿回玩具枪。   “我不卖了!”   这套路不对,张炀发现。他瞪着胖大姐,胖大姐瞪着他。   “最少,最少二十二给你,少于这个数,你爱要不要!”胖大姐一副你爱买不买不买赶紧滚的模样。   张三小拉他衣服:“二十二行的,二十二可以啦!”   张炀最后努力:“二十?”   胖大姐看都不看他了,甚至还把那把枪拨到里边,以表态度。最后他花了二十二买了那把枪。只是回去的路上,他愤恨不平的念了一路,骂胖大姐是奸商。   张三小回去又把他还价的事情跟很多人讲,结果张炀走哪儿被笑到哪儿。到最后,他都被笑恼火了,干脆躲回房间,睡大觉。   睡完傍晚时,张琳琳喊他吃饭。他拖着发沉的身体醒来,右手习惯性的撑床,钻心的痛马上提醒他,还是不要乱动的好。他坐在床边,屋内昏暗,只有窗口一点西晒的日照,刚好落在窗边沿沿上。这种场景让他想起曾经演过的一个电视剧,他演的那个角色死前就是这样的。他举起隐隐作痛的右手,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李蓉说:“我受伤了。”   他本想也发给李东耀看下,但想想对方应该压根就不在意这种事情,何必给人看了笑话。   李蓉很快回:“怎么弄的?严重吗?看医生了吗?”   “摔的,差点断了。”张炀故意把情况说严重了。   李蓉急了,发来一段追问的语音:“什么叫断了?拍片儿看了吗?医生怎么说?”   “看医生了,医生说十天半月才能好。医生还说,好了也可能会影响以后动作。”张炀越说越夸张。   李蓉那边快崩溃了:“天啦!”   张炀满意的笑了,他这次安慰似的回复她:“你也不用太担心,明天我会去看一个很厉害的苗医,听说专门治这种伤,三天包好的那种。”   李蓉回了一个忧心忡忡的表情。   逗李蓉让张炀感到开心,可是笑容仅仅停留了几秒,便又垮塌下去。他把手机的屏幕按亮又按灭,按亮又按灭,直到张三小在楼下喊:“吃饭啦!”   他才扔了手机,下楼吃饭。   他只能用左手吃饭,根本拿不了筷子,只能握着一根勺子艰难夹菜和吃饭。张三小这时表现出愧疚了,主动给他夹菜,使唤琳琳给他盛饭。他一边吃一边故意愤恨不平的瞪他。   张三小被他瞪怕了,一边夹菜一边跟他道歉讨饶:“今天是我不对,待会儿我给你敷药。”   “我拒绝。”   “那琳琳帮你?”   “哼,不需要。”   他现在是看到谁都生气,也不想要任何人的帮忙。他只吃了半碗饭,便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透过窄小的木窗看外边的树和山,被夜幕渐渐笼罩,变成暗影一片。受伤让他心情变差,让他脾气变坏,他想回家了。 第18章 “我想抱抱你!”   张炀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姐姐张黎牵着他在树林里走,张黎拎着小篮子,篮子里放着五颜六色的蘑菇。   张黎说:“等回家我做蘑菇炖肉给你吃!”他盯着篮子里的蘑菇,狂流口水。   可是,两人怎么也走不出树林。他累了,不想走了,赖在地上大哭。   张黎说:“你再哭,我就不要你了!”他还是不停的哭。等睁眼时,姐姐已经走远了。他追着喊她:“姐姐,姐姐,姐姐——”   张黎听到了,回头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停下脚步。她转身,继续向前走。他哭着喊着朝她的方向追去。他恐惧极了。   这个时候,爸爸突然从另一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拿着一根长棍子,上来就打他,边打边骂:“你脑筋当噢啦,姐姐出事你都不晓得帮忙,草包一个,长个基巴有卵用哦!”   他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抱着头跟爸爸讨饶:“我错哒,我晓得错哒,爸爸,我错哒……”   爸爸终于放下了棍子,他严肃的看着他,慢慢消失在来时的树林里。他遍体鳞伤的从地上爬起来,继续追着张黎的方向跑。   他跑啊跑啊,周围的景色变了又变,像时光隧道一样。终于他看到张黎的身影了,他加快脚步追过去。张黎回过头笑着喊他:“炀炀,你来了!”   他慢慢向她靠近,张黎弯腰从地上的小篮子里,抓起几个蓝色的蘑菇说:“我给你做蘑菇炖肉哦!”   张黎真的做了蘑菇炖肉,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蘑菇煮在了一起,散发着彩色的光。她拿起筷子,说:“我先试试会不会咸!”   他跳过去,打掉她的筷子,说:“有毒!”   是的,彩色的蘑菇有毒。梦里有个声音告诉他。   “有毒,不要吃,姐姐!”他喊着。   但是张黎好像没听到似的,重新拿了一双筷子说:“我先试试会不会咸!”   他打掉她的筷子,她又拿起一双筷子,他打掉她的筷子,她又拿起一双筷子。梦境开始循环这一幕。   直到有人抓住他的手,说:“你受伤了!”   他想甩开那人的手,因为张黎已经夹起蘑菇准备送到口中了。   “有毒,不要吃!”他冲张黎大喊,张黎听不到。   他用力的挣扎,想要甩开桎梏他的人:“放手,混蛋!”   他眼睁睁的看着张黎把蘑菇吞进了喉咙,然后他就醒了。他猛地睁开眼,发现受伤的右手被人握着,受伤的地方有湿湿的东西压在上面。李东耀逆光坐在他的床侧,捧着他的手,正小心翼翼的帮他敷药。   他重新闭上眼,心想,这大概是梦中梦。   直到李东耀敷完药包好后,放回他的手。他用手指触碰他的额头,鼻尖,下巴,最后落到他脖侧被鸡爪划伤已经结痂的伤口。他手顺着细长的痂面摩挲滑动,弄得他痒极了。他这才不耐烦的睁眼:“摸屁摸!”   眼前是李东耀的笑脸,原本饱满的眼眶塌陷,双颊紧紧贴着面部,下颌线没了多余肉的包裹,尖锐锋利极了。   “你早醒了啊!”他说。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张炀从床上坐起,掰着李东耀的肩膀面朝窗户,好接着窗口的光更仔细的看他。   “卧槽,你这是去吸Du了吗!?” 他不明白为何才分开半月不到,李东耀就把自己搞到了脱形。   “我想抱抱你!”李东耀说。   张炀看着他塌陷的眼眶,犹豫了几秒后,主动打开手臂,将李东耀抱进怀中。他的肩膀也变单薄了,浑身都是骨头。   “你本来就不行,再这样就更不好睡了!”他搂着李东耀说。   “嗯,那你要毁约吗?”李东耀将下巴搁在他肩头。   “违约金太多了,我把命搭上都赔不起啊。”张炀用完好的左手抚摸他背后的骨头,从肩胛骨一直到后背肋骨。   “嗯,那就好。”李东耀换了个动作,将整张脸迈入他的脖侧,用力的吸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濡湿的呼吸很快将张炀的脖子打湿。张炀揉着他骨感的背部问:“你怎么来了?”   “你说你受伤了。”李东耀还埋在他的脖侧,嘴巴贴着他的劲动脉,说话声闷闷的。   “那是一周前的事情了吧!”张炀戳他背脊。   “嗯,是的。我看到了,我故意不给你打电话,不给你发微信,不给你发短信,我以为你会着急,金主爸爸不理我了,要跟我毁约啦,我得赶紧跟金主爸爸示好。但是你没有。”李东耀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一样,轻声的娓娓道来:“你不找我,但是我却忍不住来找你了。”   张炀一下一下的戳他背脊,最后戳够了,他把李东耀从身上拉起来,看着窗外貌似已经正午的太阳的说:“你先睡会儿吧,我看你很累。”   李东耀抬手揉他头,说:“好。”   张炀举着已经包好药的右手下楼。   已经正午,太阳将整个木楼的外边烤的暖烘烘。张三小的老婆从屋外往屋里抱柴火,开始张罗午饭。她看到他下来,说:“你朋友来了。”既有肯定的语气,也有询问的语气,她肯定已经见过李东耀,这么说跟和他说“早上好”一样,纯粹是招呼而已。他随意的嗯着,她又说:“那我杀个鸡(*)吧!”   张炀想着李东耀形销骨立的模样,觉得他很需要补补,点头说好。张三小老婆马上转身去屋后抓鸡。   张炀走到太阳底下站着。自从他来到溪口后,下雨多于天晴。土地里湿润的水气被太阳蒸了出来,不管是近处的植物,还是远处的山,都笼着一层薄雾。看起来轻盈,空气却是沉闷的。梅雨季节就是如此。   张三小踩着他那辆破烂三轮车,摇摇晃晃的从远到近。他看到太阳下面的张炀,问:“你那个瘦干巴朋友呢?”   “睡了。”张炀回他。   “他的车还在河里呢。”张三小说。   “啥?”   “他早上开着车,在村口桥头冲到了河里。好多人都看到了。就那样从桥上,飞到桥下。还好,车没翻,他人也没得事。”张三小转述别人看到的场景:“好骇人!”   “牛大爷他们把他从车里拉下来的,他说要找你。他们就把他带到了我屋里头。你还在睡觉,我要喊醒你。他说不用,我就让他自己上去找你了。”   张三小讲完,看到他用白布包好的右手,说:“你上药哒?上了就快好咯!”他还想继续说,张炀却转身朝村口快步走去。果然,老远就看到桥下面,那辆熟悉的黑色牧马人,停在水浅的河床上。张炀感叹他命大。   他跑到桥下看车,车是锁好的,车身藏得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了。轮胎上也都是泥巴,不知道他是开哪条路过来的。张炀踢了两脚轮胎,骂:“傻逼!”   李东耀是饿醒的,睡梦里有股散不开的炖鸡味儿,带着一点辛辣和新鲜花椒的麻,光是闻着都饿了。他睁眼,发现炖鸡味儿是真实的,整个房间都是,鲜香诱人。张炀坐在床头,背对着他,借着窗口的光看书。   他不出声,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   楼下有人喊:“高个子,吃饭啦!”   张炀转头,李东耀都来不及闭眼睛。   “你早醒啦?”张炀放下手里的书,是大七给的年代参考书,已经翻到末尾了。   “嗯。”李东耀从床上坐起。   张炀低头看到他撑在身侧的手,青筋直冒,用村里老人的话形容,就是鬼爪子。   “吃饭啦,沾我的光,嫂子杀了一只鸡。”张炀起身往外走。   李东耀赶紧下床穿鞋,跟着下楼。   桌上六个菜,最大的一盆是炖鸡肉。发黑的乌鸡肉堆满了大不锈钢盆,红辣椒和青辣椒以及青色的新鲜花椒点缀其间。   家里来了新客,张三小照例开了酒,坐在桌边招呼李东耀:“吃饭,坐下来吃饭。”顺便问他:“你能喝酒吗?”   张炀将竹椅子拖得刺啦的响,他大力的坐下,举着裹着白布的右手瞪张三小:“大中午,喝什么喝。”   他老婆帮腔:“是啊,下午还要骑车拉化肥啊。喝麻了又搞个翻车!”   张三小被两人夹击,默默的倒了一小杯后,他老婆收走了酒壶。   李东耀没想到张炀是这样跟老乡相处的,他以为到了乡下,他或多或少会收敛点,拘谨点的,毕竟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哪怕他五岁之前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看样子他也没有和曾经的亲戚们相认,早上他问路时,老乡们只知道他是城里来得摄影师。   这是他熟悉的张炀,也是他喜欢的张炀。   张炀右手受伤,只能用左手拿着不锈钢勺子吃饭。勺子不好取菜,他用勺子指炒豆角:“我要吃。”   李东耀麻利的帮他夹到碗里。他要吃鸡肉,只需瞟一眼,李东耀就已经夹了放在他碗里了。   张炀啃着鸡肉说:“这是嫂子养的土乌鸡,真土乌鸡,很补。”   李东耀点头说好吃,又给他夹了两大块。   张炀又说:“这是嫂子特意为你杀的!”   张三小老婆接着说:“对对对,我们这边没别的什么好东西,自家养的鸡还是很好的,都是山上跑大的。你要多吃点!”   张三小帮李东耀夹肉:“多吃点,多吃点!”   张炀用勺子往嘴里塞满了菜和饭,看着李东耀满碗的乌鸡肉,满意的慢慢咀嚼。   李东耀问张三小怎么称呼,张三小说张炀喊他三小。   “不,是撸子,是草包丝儿!”张炀含着饭插话。   这是贵阳方言词,李东耀听不懂,但看张三小不满的表情就知道绝对不是好话。   “你这个人就没意思哈,在你朋友面前怎么能这么讲我?!”张三小表达不满。   张炀举起右手,跟李东耀告状:“这就是他的杰作!”   张三小缩头,给两人夹菜:“吃饭,吃饭,吃饭!”   他老婆帮着两人说他:“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喝点酒,一喝酒晕头,把车往沟沟里开。幸好人家没摔出个三长两短,不然赔死你!”   张三小缩着头,小声的说:“我知道错了嘛,我不是给他买药了嘛!”   张炀挑着下巴问他:“你说,你是不是撸子,草包丝儿?”   “我是,我是嘛!”张三小苦着脸承认了。   张炀满意的笑了,李东耀也被逗笑。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李东耀对张三小说。   “本来就是嘛,我也不想骑到沟沟里的。”张三小委屈的看着张炀。   “哼,我原谅你了!”张炀其实早就不怪他了,就像小时候一样,虽然他总是欺负他,但有什么好处,还是总要分他一点的。他在这里住了半个月了,他们一家人对他是真心好的,大部分时候是把他当成家人对待的。张炀完全能够感受得到,张三小一家人骨子里的淳朴和善良。   吃完午饭,三个男人坐在一起又瞎扯了会儿。最后张三小被老婆叫走拖化肥,而张炀也要拉着李东耀出门。   “去哪里?”李东耀跟着他走。   张炀回头像看傻逼:“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车?”   李东耀恍然大悟似的拍头:“对哦!”   张炀嫌弃的撇嘴,对屁对。   作者有话要说:   2017.12.06 收藏数49;总书评:74(里面有些还是自己的回复,哇咔咔);总点击;1568~ 第19章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两人晃到桥底,李东耀上车试着发动,踩下油门,车向前蹿了几米,车底下的鹅卵石被突然加速的车轮卷飞,他踩着油门一口气顺着偏斜的河堤冲到路上。张炀不禁感慨,车真好,从那么高飞下来一点事儿没有!他跟着爬上路面,李东耀将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望着他笑:“好像还能开!”   张炀看着他笑得皱巴巴的脸,忍不住撇嘴。他爬上车,指挥李东耀掉头往前开:“带你去看看溪口的好山好水!”   李东耀说着“得令”,猛打方向盘,非常潇洒利落的掉头,车向前开。车从村里穿过,张炀有一搭没一搭的给他介绍,这家住着一对老夫妻,带着三个小孙子,其他人都在东莞打工;那家住着一个老奶奶,带着两个小孙女,女儿嫁到了铜仁,两个儿子都在温州打工……大部分家庭的情况相似,张炀说了几家后,渐渐失了兴致。   “像三小这样,在家里待着的中年人很少。年轻人更不用说了。大家都去外边了。”张炀总结。   李东耀从他话语听到了惆怅和无奈,他回国的时间不长,对国内的了解仅限于城市。但凭借常识也能明白,没有年轻人的村落该是多么寂寥。   “你听过留守儿童吗?”张炀问他。   李东耀摇头。   “我五岁前就是,我甚至连可以帮忙照顾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没有。”张炀慢慢说。   李东耀驶过一间破落的木房子门前,屋门口坐着两个脏兮兮的小孩,辨不清男女。张炀也看到了他们,他盯着他们,一直到车驶过了他还在回头看。   “留守儿童,就是父母在外地打工没有父母照顾的孩子。”张炀回过头继续说:“不过我小时候还好,虽然没有老人照顾,但有一个好姐姐。”   “如今回想,好像也没吃什么苦。”张炀转头对着李东耀笑。   李东耀最见不得张炀这样笑,明明不想笑。他空出右手,安慰似的揉他肩膀。   车终于驶出村子,眼前是一小块空旷的平地稻田,里面已经插满了整理的秧苗。李东耀问张炀:“那是什么?”   张炀一边指挥他右转,一边回他:“水稻。”完了又补充:“水稻小时候!”   李东耀恍然大悟的点头:“嗯,原来长这样。我见过它们长大后的样子,还帮忙收割过。”   张炀不敢置信:“你还收割过?”在他眼里,李东耀应该属于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   “嗯,大学时有个田纳西州的同学,他家有个大农场。曾经去他家玩的时候,帮着开收割机收稻谷,还挺有趣的!”李东耀说。   张炀哼笑,李东耀听出不屑:“我知道,中国农村和美国不一样,很多地方还是靠人工。”   车驶过一段平路后,路突然开始变得陡峭,而风景也跟之前有了变化,路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林,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林,斑驳的落在路上、车身。车轮碾过松软的落叶层。打开车窗,可以闻到林间好闻的树木味道,听到不知名的鸟叫,叫声清脆悠远,好像从大山的深处传来。   车爬过一段陡坡后,很快又要下坡。车前方的树木渐渐变得稀少,不远处更高更大的山进入眼帘。山跟山之间,是呈阶梯状的水田,从上往下,一直蔓延到山底。有人在水田里牵牛耕作,赶牛的吆喝声在山里传的很远很远;有些人在水田里埋头插秧,时不时抬头吆喝一声,也不知在喊些什么。山景和太阳倒映在水田里,风吹过,荡起波纹来。   李东耀停下车,站在路边用手机拍照。张炀坐在车里,看着山风把他的T恤吹得贴紧背部,背上的肩胛骨顶起两个突兀的点。李东耀拍完了回头,一脸凝重的看着他问:“你插过秧吗?”   等他上车后,张炀撩起裤腿给他看腿上被蚂蟥咬的洞:“都是插秧时,被蚂蟥咬的!”   “蚂蟥?”   “一种吸血虫,可以钻到人的肉里去。”   李东耀倒吸一口气:“听起来很可怕!”   “还好吧,都习惯了!”张炀故作淡定。   “你是为了体验吗?”李东耀问。   “不,我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我三岁时就要下田帮忙干活了!”张炀一本正经的继续说:“作为溪口村的小孩,不会插秧是会挨揍的。”   “我们不止要会插秧,还要会做饭洗衣服,喂猪打扫卫生,种菜种玉米种地瓜。大人不在家,这些事情必须我们自己做。不然就没得吃,也没得穿。”   “你知道吗?我上小学时,才第一次有零花钱,五毛钱。我舍不得花,准备攒起来,结果被偷了。超难过的!”   张炀越编越起劲,直到李东耀打断他:“不要说了!”   张炀还故意问:“为什么?”   李东耀没有马上回答,直到车再次驶入山里,茂密的山林挡住了大片日光。远处传来不知是人还是野生猴子的嘹叫,带着沧桑的哭腔,一声接着一声。让整个山林,染上一股悲情。张炀看着李东耀轮廓鲜明的侧脸,一会儿落在光里,一会儿隐在树影里。   “张炀——”过了很久,李东耀终于开口。   “嗯。”   “如果可以,我挺想有个时光机器的。”   “想干嘛?”   “可以回到你的过去,带你离开这里。”   “但是那样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了!”张炀看李东耀。   李东耀将车停到一处有光的地方,阳光透过树林的缝隙,刚好洒到车里,照亮了两人的脸。李东耀认真的看着张炀:“我宁愿没有现在的你,也不想你吃那么多的苦。”   两人对视着。张炀慢慢勾起嘴角,他一把捧住李东耀的脸,揉搓道:“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我的金主爸爸!”   李东耀扒开他的手:“我是认真的。”   张炀抱住他,凑到他耳边轻轻地说:“我骗你的!”   “……”   “三岁的小孩子,在平地都站不稳,还到田里去?你不觉得搞笑吗?”张炀尽量忍着笑意了。   李东耀听了想打人。   “我小时候吃过最大的苦,就是被张三小欺负!”张炀说完,顺便咬了李东耀侧脸一口。   “不过,都被我姐揍回去了。揍过我的人,都会被我姐揍。”张炀跟李东耀描述以前张黎举着晾衣竹竿追着张三小揍的场面。   “这么长的竹竿,从桥头追到我们刚刚出村的地方,然后又追出去,吓得张三小10多岁了还尿床!”张炀说的手舞足蹈。   李东耀静静地听着,直到张炀停下来,两人安静的对视。山里的阳光慢慢黯淡下去,山风夹着夜晚的凉意吹来,李东耀打了个喷嚏。   张炀说:“我们回去吧。”   李东耀没动。   “你以后不要再骗我了。”李东耀说。   张炀不喜欢他语气里的郑重其事:“协议里没写这一条!”   “那现在补上。”李东耀说。   张炀挑着下巴:“那我也得加条件。”   李东耀看他:“什么条件。”   张炀转着眼珠:“还没想到,等想到再加。”   李东耀终于笑了:“好。”   “小气鬼!”张炀嘟囔的骂。   “你说什么?”李东耀启动车没听清,问他。   “我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比以前帅!”张炀摆出一副笑脸,说的特别大声。   “你现在就在骗我,我现在的样子怎么可能帅?!”李东耀不满的看他。   “你知道就好嘛~我说你帅,只是想哄你开心不是嘛~”张炀又装得委屈巴巴。   李东耀做出停车动作。   张炀马上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你现在这个样子特别丑,丑到家了,我都不敢多看你一眼!”   李东耀的眉毛跳了又跳,最后只能猛踩油门,车几乎是在山间飞着往前走的。张炀右手不便,无法抓握手,只能左手用力的抓紧了坐垫,好控制被甩来甩去的身体。   在一个下坡拐弯时,李东耀一个急转弯,张炀右手甩到车窗上,发出一声惨叫。李东耀这才放慢了车速,渐渐开得平稳。   张炀左手握着受伤的右手,委屈的看着他紧绷的侧脸。   “李东耀!”他小声的喊。   对方装作没听到。   张炀深呼吸,更小声的喊:“东耀——哥”喊完他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东耀稍微侧头瞟了他一眼,很快转过头去,依旧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模样。   “东耀哥——”张炀强压着内心的羞耻感,捏紧了拳头闭着眼睛大声的喊。   “嗯——”   张炀睁眼,看到李东耀勾起的嘴角,和白牙。   “我手疼。”张炀说。   “……”李东耀刚刚弯起的嘴角又落下去,他歉疚的扫了眼张炀。张炀的右手小心的搁在腿上,还用左手扶着。   “都是你弄的,你刚刚故意开很快!”张炀又说。   “对不起。”李东耀觉得自己刚刚做过了。   “我原谅你!”张炀大气的回答。   “……”李东耀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中套了。   一旁的张炀开心的哼起前阵子跟隔壁村的苗家大姐学的曲子,哥哥来妹妹去的,好不旖旎。   车子再次驶入村里时,天已经半黑了,村里稀拉拉的昏黄灯光点缀着,家家户户飘来饭菜香。一直眯着眼睛睡觉的张炀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睁眼问李东耀:“你从贵阳到溪口,开了多久?”   “快十个小时,听说八个小时就够了,中间走错了路。”李东耀回答。   张炀听完后陷入沉默。李东耀看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车进入村里,道路变窄,李东耀开得小心,尽量避开路边乱跑的鸡和鸭,还有因为好奇上前围观的小孩。   在李东耀停下车等两只肥硕的鸭子慢悠悠的晃着过路时,沉默的张炀又突然开口问他:“你是第一次夜里开山路吧?”   “嗯,是的。”李东耀点头。   “怕吗?”张炀问。   李东耀轻轻笑开:“早上车飞到桥下时,比较怕。”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张炀近乎低喃的骂:“傻逼!”   两只鸭子走到一半,居然停在路中央。李东耀指着它们笑:“你说它们吗?”   张炀瞪他一眼,凑到他这边,狠狠的按车鸣。但不管他怎么按,两只鸭子就是坚定的站在路中央,甚至有一只还惬意的趴了下来。   直到旁边屋里冲出来一个男孩,飞快的赶跑了鸭子,站在路边示意他们可以走了。李东耀降下车窗,冲男孩喊谢谢,男孩害羞的转身跑进了屋里。他听到旁边张炀轻声的说:“以后别这样了,不值得。”   “怎么,心疼了?”李东耀说完,看到张炀把脸别向车窗。   “心疼你狗屁!我是怕你半夜摔到山沟里死了,电影又不让我演了,我多亏啊!”张炀言不由衷。他看着窗外一家家的灯光,虽然不够明亮,但看起来是温馨的,有着家的味道。   “我到贵阳时,本来想着隔天找个人开车带我过来。可是接到了李蓉电话,她说你手断了,很严重,还发来了你的照片,看起来确实很严重。我就连夜开车过来了,大部分都是高速路,只是到溪口的路有点难走,导航又不对,还走叉了。”李东耀又是那副平淡口气,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只有听的人才明白,那一句“有点难走”,背后藏着多大的危险。进溪口的路都是盘旋山路,一不小心,就会掉落万丈山谷,死无全尸。哪怕是经验丰富的本地司机,也不敢轻易的开夜车进山。   “李蓉真是多事!”张炀骂。   “她也是关心你。”李东耀说。   张炀再次沉默。   车驶过一段两个池塘间的窄路,李东耀车技确实不错,在这种窄路上,居然还能加速。夜色渐渐浓重,车灯照亮处,都是淡淡的夜雾。   张炀望着眼前朦胧的夜色,淡淡的再次开口:“你来能怎么样?你又不是医生。我手真断了,你也帮不上忙。”   李东耀一声长叹。许久后,张炀听到他低沉缓慢的声音:“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的好。”   尤其人在受伤后,身体需要治疗,心更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   乡村爱情故事,大概还有一点点,就结束啦~~ 第20章 心魔   李东耀听从张三小安排,将车停在了他家晒谷场。张炀提前下车,张琳琳叫他吃饭,他摆手说吃过了,径直上楼了。   李东耀停好车,被张三小拉到饭桌前坐下,发现张炀不在。   张琳琳指指楼上:“他上去了。”   张三小准备起身去喊他,被李东耀拉住了:“他累了。”   张三小老婆让张琳琳分出一些菜,留给张炀。在张三小的盛情邀请下,李东耀陪着喝了两大碗米酒。吃完饭,他又听张三小胡说八道了半个小时,最后张三小酒劲上来犯困了,他才不得不端着留好的饭菜上楼。   房间里瓦数不高的白炽灯亮着,灯光昏暗。张炀侧躺在床上,腰间搭着已经看不出花色的薄毯。李东耀轻轻的喊:“炀炀?”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他放轻脚步,但还是将厚重的旧木地板踩出一种混沌的声响,他将饭菜放在房内唯一的方木柜上。   床上的人翻身了,老木床发出吱呀响。李东耀坐到床边,张炀半睁着眼睛平躺在床上。   他拿起他受伤的右手,小心的扯开包裹的白布。敷的草药大部分已经干了,植物汁液将整个右手腕和手背染成了一种发黑的青。他嘱咐他不要使劲,轻轻转动他的手腕,问他:“还疼吗?”   “一点点。”张炀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带着一点含混的鼻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看来这苗药果然神奇!”李东耀拿了新的药,给他敷上。   张炀看着专注的他,一言不发。   李东耀给他敷好药,又问他:“饿吗?”   张炀慢慢的点下巴,李东耀取来饭菜,本来想把勺子递给他,但又收了回来。   “你手不方便,我喂你吧。”他说。   “好。”张炀难得爽快答应了。   李东耀露出笑容,一勺一勺慢慢的给他喂饭。   张炀也一勺一勺安静的吃。   两人时不时眼神交汇,都看到彼此眼底的汹涌暗潮。   吃完了,李东耀下楼放碗筷,再回来时,张炀已经半靠在床头,拿着书在看最后几页。   李东耀脱鞋上床,在他身边躺下,看着头顶上全神贯注看书的张炀。哪怕是由下往上的仰视角度,张炀依旧是好看的,连鼻孔的形状都是恰到好处的。   张炀在李东耀的注视下,装着若无其事的看完了最后一页。实际上,那几页讲了什么,他看完就忘了。他也躺下来,两人面对面的侧身躺着。   “想做吗?”张炀问他。   李东耀摇头:“不想。”   “真巧,我也不想。”张炀说。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李东耀问。   “我怕你想,毕竟你是我的金主爸爸,你的需求比较重要。”张炀说的挺认真的。   李东耀揪他鼻子,张炀随他。他揪完鼻子,又摸他眼睛。他闭上眼,他隔着眼皮轻轻按揉他的眼珠,用指尖划过他的长睫毛。   “你长得真好看!”李东耀单手覆盖住他的侧脸。   张炀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   “好看的人要珍惜自己,这样才对得起你的好看。”李东耀摩挲着他的脸说。   张炀闭着眼睛,往下挪动身体,长手一搭,整张脸埋入李东耀胸口。李东耀搂紧他。   “你好瘦啊。”张炀的脸抵着他胸口的骨头,硬邦邦的:“你怎么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瘦?”   “你,还喜欢我哥吗?”李东耀却问他。   怀里的张炀僵硬了半秒,随即恢复正常。他在他怀里拱着脑袋摇头:“我不知道,大概是不喜欢了吧。”   “你知道我哥为什么不喜欢你吗?”李东耀又问。   “我不讨人喜欢吧。”张炀不明白李东耀为何会追着这个问题一直问。如果是以前他这么问,他可能早就暴跳如雷了。可是此刻,他的脸紧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两人紧紧相拥,好像一对热恋爱侣。   “他有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你知道吗?”李东耀摸着怀里人的头发,慢慢的,一下又一下。   张炀默默点头。李旭荣见他第一面就告诉他,你和某人很像。李旭荣给了他爬上他床的机会,是他主动开始游戏的。   “你们很像,不只是长相像,甚至连家乡都是一样的,你在贵阳长大,他也是贵阳人。”李东耀又说,他没有告诉他,其实你们已经见过了。这次怀里的人僵住的时间变长了,呼吸都停滞了。   “都已经过去了。”张炀不想再听了。   李东耀没有听他的,继续说下去:“我哥曾经为了那个人,一个月暴瘦五十斤。很疯狂,几乎不吃东西。”   “我不想再听了。”张炀翻身,换成背朝他。李旭荣对那个人的爱越深,他对李旭荣的爱就越可笑。他早就清楚自己注定只能是个笑话,但还是不想被李东耀当面拆穿这个笑话。   李东耀从背后抱住他,他的肋骨顶在他的背上,有点硌得慌。他想往前躲开,却被他紧紧箍在怀里。   “我觉得我哥在说谎,所以我试了下,几乎不吃东西。虽然只有半个月时间,我瘦了快三十斤,如果坚持一个月,我可能会比他瘦的更多。”   李东耀是贴在他脖子上说的,呼吸的热气一阵一阵的喷到皮肤上。张炀按住他搂在胸前的手,可以摸到上面凸起的青筋。   “你是傻逼吗?做这个有意义吗?”他捏着他手背上的青筋说。   李东耀在他背后轻笑:“有的啊,我做这个的时候,想的是你。”   最后四个字他是凑在他耳边说的,呼吸的热气吹到他耳朵里,他全身发抖。   “如果没有你,我只能坚持一周。挨饿真是件可怕的事情,但人是多么神奇啊,精神力可以战胜一切。”李东耀细细说着。   张炀想要挣开他的怀抱,被他死死的按住,他的后背严丝合缝的贴在他的怀里。   “我和我哥不一样,你不需要讨好我,我也能给你想要的。”李东耀在他耳边说。   怀里的人停止了挣扎。   “你爱上了我了吗?”张炀问他。   这次轮到李东耀僵硬了,张炀感受到,发出哼笑。   “爱上我,合约马上失效。”张扬满不在乎的笑着。   李东耀恢复正常,他问张炀:“合约失效,你没有电影演也行吗?”   张炀顿了下:“以前我的演员道路走得太平顺了,不平顺的路走一下也无妨。”   李东耀用力按压他的左胸,里面包裹着他的心脏。他问他:“你这里是坏掉了吗?”   张炀笑:“也许吧!”   “改天得去医院检查下。”李东耀的手可以感受到胸腔下,平缓有力的心跳。   “好的呀。”张炀一副随你处置的懒洋洋。   李东耀陷入沉默,半晌后,张炀听到他说:“旧合约失效了,还有新合约。”   张炀大笑:“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会和你签新合约呢?”   “你不会吗?”李东耀反问。   “不会!”张炀笃定!   “是吗?”李东耀咬了口他的耳朵。   张炀被他咬的全身酥麻,轻飘飘的问他:“你想做了吗?”   李东耀搂紧他:“不,这样就好。”   张炀将整个人放心的窝进他怀里,慢慢的睡意来袭。在进入睡梦之前,他本能地往后靠了靠身体,朦朦胧胧地想,李东耀说的没错,这样确实很好。   这个晚上,张炀做了很多梦。   第一个梦里,他见到了李旭荣放在心底的那个他,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那个他笑起来更温柔,看起来脾气更好。   温柔的他对他说:“放弃吧。”   他摇头:“不要。”   “他不爱你。”   “我知道。”   “你在害怕。”   “我害怕什么?”   “害怕被爱。”   “胡说八道!”   画面一转,又是第二个梦了。梦里有他和张黎。大家都成年了,可是成年的张黎在帮他穿衣服,他像个孩子般,被她摆弄。她帮他穿上白色的衬衣,套上黑色的西裤,她帮他系好领带,帮他扎好皮带。她蹲下来,帮他穿好袜子,套好皮鞋。   她帮他整理头发,她对着镜子里的他说:“炀炀,你这样很好看。”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是五岁时的模样,眼底有惶恐、迷惘。他问张黎:“姐姐,你喜欢我吗?”   张黎说:“喜欢啊,我最喜欢我家炀炀了。”   他看到镜中的孩童,飞速的变化,变成他现在的模样。他看到镜中的自己,在哭。   哭着哭着,镜面泛起涟漪。四周从地面拔起一棵又一颗的开着彩花的大树,它们的枝丫像天空伸展,向四周蔓延,交缠在一起。五彩的花像铃铛一样垂挂其间,并且顺着树的走向,一路向前,越来越繁茂。他沿着彩花繁茂的方向走着,那条路看起来是一个下坡,实际上却是一个上坡。他走得艰难,但是彩花很美,吸引他不断向前。只是坡看起来越来越斜,看起来好像下一脚就会踩入万丈深渊。但实际踏上去,却又是一个让人费劲的阶梯陡坡。眼里看到的是悬崖深渊,脚底踩上的却是向上的陡坡峭壁。他需要手脚并用,才能往前。   他走得很累,他想放弃。   可是这时,从悬崖底伸出一只手来,手的主人说:“来,我帮你。”   他握住那只手,那只手牵引着他向前。有了帮助,他走得很快。他渐渐能够看到手的主人模糊的身影,高大瘦削,很熟悉。   他握紧了手,拼命的向上爬。那身影逐渐清晰,他终于和那身影并肩。他主动凑上前,歪头看他。   一张熟悉的笑脸。李东耀指着头顶繁茂重叠的彩花问他:“你觉得好看吗,炀炀?”   他抬头看那些彩花,它们突然起了变化,变成一把把利剑,一起刺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周五法定休息日。 第21章 姐姐张黎   张炀大喊着醒来,昏暗的室内让他恍惚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刚刚做噩梦了。他汗涔涔的起身,李东耀已经不在床上。他换了衣服下楼,张三小正在修理他的破三轮,他老婆在剁猪草,张琳琳和张添添背好了书包准备上学。他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朝晒谷场张望,黑色的牧马人不在。   张三小说:“他回贵阳了,天没亮走的。”   张炀皱眉,张三小又说:“好像出了什么急事,他走得匆匆忙忙的。”   张炀跑上楼,翻出手机。李东耀果然发了语音微信给他。   “出了点事,我不得不先走了。我让三小再帮你买点那个药,大概再敷两次就好了。”   张炀听完语音,马上给他打电话,电话接通后响了两声,他又挂了。李东耀这会儿应该还在出山的盘山路上,他想。   他挂完没过一分钟,对方的电话打了回来。   他接通开骂:“傻逼,你不知道开车不能打电话吗?!!”   “我带着蓝牙呢!”李东耀笑。   “蓝牙也不行。”张炀很生气。   “那好,你等一下。”   大概五分钟后,李东耀说:“开了好一段,才找到可以靠边停车的地方。山路太窄了!”   张炀听着电话里的动静,一直等了五分钟,原本要说的话都给等没了。李东耀说完发现他不吭声,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话可说的。”张炀说。   “昨晚你做噩梦了。”李东耀说:“一直哭,眼泪一直流,看起来很难过。”   “你这么着急的赶回贵阳干什么?”张炀打断他。   李东耀叹气:“有人犯蠢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得罪了政府的人。我要趁还能挽救的时候赶紧回去。”   “哦,那我挂了。”张炀说。   “好。”李东耀回。   张炀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挂电话,停顿几秒后说:“小心开车。”   “好!”李东耀笑了。   等张炀挂了电话,李东耀才重新上路。他既庆幸张炀对他关注不够多,没有追问到底是何人犯蠢需要他亲自处理,如果他问了,他必然不会说谎,会老实的告诉他,那个人是他的哥哥李旭荣,他为了他爱的人,失去了该有的理智,做了非常愚蠢的事情。同时又对“张炀对他关注不够多”的事实感到难过,他不知道张炀何时才能对他收起满身的刺。   张炀在溪口的体验接近尾声。最后一天,他再次拿起相机,把村里能拍的都拍了一遍。尤其他家的祖屋,他扯开覆盖在废墟上面的藤蔓植物,拍缺口下沾满了泥的腐旧木头和砖石。他在一个植物的缝隙里,发现了一根已经覆满锈蚀的烧火钳,他费尽气力的抽出它,发现它已经无法打开了,他给它拍完照,又把它重新藏进植物里。   最后他摘了几片植物的叶子和花,夹进了钱包里。离开时,他经过隔壁废楼,站在楼前朝里面凝望许久,走前朝楼里深深鞠躬。张三小说过,婶娘和他的堂哥堂姐是在家里喝百草枯死去的。他和张黎的灵魂已经得到时间的救赎,而他们却是怀着羞辱和绝望死去,也不知道是否已经获得安宁。   隔天张炀起很早,背着收拾好的行囊下楼。张三小一家也早早的都起来了,嫂子做了一桌菜,有鸡有鸭。   张炀坐下慢慢的吃,张三小给他不断夹菜。   “你回城里了,可就吃不到这种土鸡土鸭了。要多吃点!”   张炀认真的品尝每一块鸡肉和鸭肉的味道,认真的记住它们的味道。等回到上海,他一定可以分辨出饲料养殖的鸡鸭和土养的鸡鸭味道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叔叔,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吗?”张琳琳问他。   “你也可以去看我!”张炀望着她。   小女孩伤感的说:“上海很远很远……”   张炀摸她头,把她搂到身前故意小声的跟她说:“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去上海念大学,到时候我们就能再见了。”   小女孩的眼底聚起光芒,她轻声应着:“好。”   张炀笑了,指着乖乖靠在妈妈身旁的张添添说:“你也是,要好好读书。”   张添添似懂非懂的点头。   张三小做出父亲的威严,附和道:“叔叔讲的话,你们要记到心里去啊,好好读书!”   张炀笑:“那你这个爸爸得好好赚钱了,两个孩子读书可不容易!”   张三小咬牙:“那也没有办法,总比一辈子窝在这个山沟沟里强。”   张炀大力的拍他肩膀。   在嫂子的坚持下,张炀不得不收了一块腊肉和两根腊肠。张三小还抢了他的大背包送他去村口等车。   临走了,一向能言善道的张三小也不知说什么好,唠唠叨叨的告诉他腊肉和腊肠要怎么煮,张炀听得不耐烦了,把东西朝他怀里塞:“要不你都拿回去吧!”   张三小不满的抱怨:“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是好心好意的!”   “再好的心意,都经不起你这么念!”张炀笑了。   看他笑了,张三小也笑了:“你右手还痛吗?”   “痛啊,痛死了,估计以后都没办法好好拿相机了!”张炀故意说。   张三小别过头望车来的方向。   “三小哥!”张炀喊他,这是他进村后第一次喊他哥,像小时候那样。   张三小讶异的回头。   “以后,你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打这个电话找我。还有另一个电话,是我那个瘦干巴朋友的。”张炀递过去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和李东耀的电话。他怕万一有时候拍戏没办法接电话,还能联系李东耀,他坚信他不会坐视不理。   张三小接过,大大咧咧的塞进裤兜里:“能有什么难处呢?大家都这么过。你们在城里,也要好好过!”   张炀拍他肩膀,他其实挺想抱抱他的。但村里人没这个习俗,他怕吓到他。   去县城的班车终于来了,张三小帮着张炀把东西拎进车里,抢着提前付了车钱,还叮嘱熟人司机,帮忙照顾好他的这个兄弟。   张三小下车前,突然凑近了跟张炀说:“其实你跟我小叔家的堂弟长得很像,尤其那个眼睛。我早就想说了!”   张炀震惊的看着他,他冲他笑笑弯腰下车,站在路边冲他挥手:“到了打个电话!”   张炀隔着车窗大声的回:“好。”   张三小咧着一口黄牙,满意的笑了。   车开始往前走,路边的张三小越来越小,溪口村也渐渐掩进了群山之中。张炀一直想着张三小“你和我小叔家的堂弟很像”的话,他后悔没有和他相认。不过,以后总会有相认的机会的。   转了两趟车后,张炀到了之前住过一晚的县城。他刚下车,就被一个一身黑的中年壮汉拦住了:“是张炀先生吗?”   对方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问他。   他说是,对方递过来一张名片,某某安保公司的私人保镖,叫曾大海。   “李先生让我来接你的!”曾大海指着路边的越野车说。   张炀跟着他上车后,给李东耀打电话:“你找人来接我怎么不提前讲一声?”   “我提前讲,你肯定又说不要。”   张炀撇嘴,不得不承认他说中了。   “万一我被别有用心的人接走怎么办?”张炀不甘心的故意反问。   “你会那么笨吗?”李东耀在电话里笑得很大声。   “……”张炀无话可说。   “我在贵阳等你!”李东耀说。   “我要去看我姐。”张炀早就跟张黎说好了,回贵阳后住她家。   “没问题。”李东耀应得挺痛快。   结果到了贵阳,曾大海前脚刚把张炀送到张黎家,后脚李东耀就登门拜访了,还拎着一个德国进口的双胞胎用婴儿车。   李东耀站在门口自我介绍:“我是张炀的好朋友,我叫李东耀,姐姐你可以喊我东耀。”   张黎挺着肚子看看他又看看张炀。   张炀说:“我不认识这个人。”   张黎说:“来,东耀里面坐。”   李东耀笑眯眯的进屋,先放好婴儿车,然后紧挨着张炀坐下。   张炀小声质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姐家的?”   李东耀偷摸的做了搓钱的动作:“金钱的力量。”   张炀皱眉:“你来干什么?”   “看你,和见你的家人。”李东耀说。   张炀骂他:“神经病!”   张黎端了热茶,招呼李东耀喝。   张炀看着他对张黎笑得人模狗样。张黎坐下,与他聊天。   张黎问:“你和我们家炀炀怎么认识的?”   张炀喊:“姐姐!”   李东耀回:“一个意外认识的。”   张黎问:“你今年多大,做什么工作?”   张炀喊:“姐!”   李东耀回:“比张炀大一岁,我和他算是同事,他做幕前,我做幕后。”   张黎问:“家中如何?”   张炀瞪李东耀。   李东耀回:“父母健在,我是独子,但叔伯很多,有数十兄弟姐妹。大家关系良好。”   张黎问:“感情状态?”   张炀忍不下去了,打断她:“姐姐,你问这些干嘛?”   李东耀看张炀,叹气回:“还在努力。”   张炀瞬间红脸,骂他:“努力个屁!”   张黎问他:“你很热吗?热的话,我开空调。”   张炀干脆起身,借口遁去洗手间。   他一走,张黎跟李东耀致歉:“我弟弟脾气不好,还请见谅。”   李东耀笑:“我知道。”   “他总是口不对心。”张黎说。   李东耀早就见识:“确实如此。”   “不要再让他伤心了。”张黎认真地看他。   李东耀认真地应:“好。”   其实,几天前他和张黎已经见过了。在张黎教书的贵州大学里,并非刻意相见,而是她先认出了他。   她说:“我见过你,在网上。你和我弟弟的绯闻闹得很大。”   李东耀约她去咖啡馆坐下来聊,她刚好有课,拒绝了。   她只来得及问他:“那绯闻是真的吗?”   他说当时是假,现在是真是假还有待确认。   张黎笑了,告知他张炀几日后要来贵阳,会去她家。   “你有空的话,也来吧。”   李东耀应下了,按照约定如期拜访。一如所料,张炀是惊讶的,但还好,没有料想的愤怒或者其他。他只是惊讶!   张炀躲在洗手间,抽出一根烟都叼嘴上了,想到怀孕的张黎,又把烟折断扔进了垃圾桶。他趴在门边,听外边的动静。   时不时传来张黎和李东耀的笑声,看来两人相谈甚欢。他摸不透李东耀,看起来他是简单的,实际上他比李旭荣更要复杂。   张炀出了洗手间,偷偷溜到厨房,围观姐夫顾岩做菜。   他和顾岩不熟,再加上顾岩本身不善言辞,两个男人沉默的待在厨房。一个埋头做菜,一个人竖着耳朵,专心听着外边的谈话。   两人好像很投机,从张黎的科研项目聊到张炀将要演的电影。一直到张炀端出第一盆菜,两个人都没停下。   张黎看着张炀说:“从来没想过,他能演电影。”   李东耀看着张炀说:“他天生就是演员!”   张炀被看恼,爆发:“你们够了!” 第22章 送张炀进组   张炀只在张黎家住了一晚,隔天便和李东耀一起飞回上海,因为顾老要求,所有演员提前一个月进组。   在返回上海的飞机上,李东耀找张炀说话,张炀闭眼不闻,全当他陌生人。   李东耀戳他腰眼,把他戳急了,暴躁地骂人:“你是有病还是智障?”   李东耀笑:“谁叫你不理我!”   “谁叫你昨晚和我姐胡说八道!”   李东耀挑眉,就知道症结在此。   “我和姐姐很投缘。”   “姐姐?那是我姐!”张炀对称呼表示不满。   “你姐和我姐,有区别吗?”李东耀反问。   张炀气囊囊地扯了毯子蒙头,不过三秒,又掀开。探身过来盯着李东耀,一双上挑美目流光溢彩:“你爱上我了?”   李东耀不做否定也不做肯定,只是静静与他对视。   张炀在他眼中探寻半天,找不到答案,只得缩回去,重新拿了毯子盖头,口中不忘提醒:“合同上可是白纸黑字写了,你要爱上我,马上解除合同。到时候桥归桥路归路。”   哪怕毯子盖着脸,也挡不住他的轮廓。李东耀盯着看了会儿,伸手下拉毯子,露出眉目口鼻。张炀已经陷入睡眠,对于他的动作全然不知。李东耀轻轻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凑身过去,在他脸颊落下轻吻。   如果他先松口,张炀必会借合同名义逃之夭夭。现在不是他不肯承认,而是他不愿接受。李东耀的吻再次落到他眉间。   过来送餐的年轻空少目睹他全部动作,微微红了脸。   “先生——”   他刚开口,李东耀就对他做出噤声动作。   “他累了,让他睡会儿。”   空少安静地退出去,回到操作台还红脸不止。   年长的乘务长关心地问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空少摇头说没事,心底却已经印下一个烙印,原来男人之间的爱情,并非妖魔,也能那般含蓄美好。   回到上海后,张炀回家收拾行李,李蓉已经拎着行李箱在他家候着了。   李蓉见他便问:“你的右手好了吗?”   张炀大力挥舞右手:“完好无缺。”   “你那日说得那般严重,还真以为你手断了呢!”李蓉不满。   “想让你多关心关心我呗!”张炀理直气壮。   李蓉笑得意味深长:“是想要我的关心,还是别人的关心啊?!”   张炀上前搂住她撒娇:“当然是我家蓉蓉姐姐的关心呐,别人的关心都比不上你的!”   李蓉嘴里骂:“油嘴滑舌!”心里却想,不亏是演员。他早一五一十地告知她和李东耀签订包养合同的事,而合同的甲方李老板也在那日接到她的求助电话后,几乎不假思索地连夜开车进山,据说一路险象。   两个人之间的事,旁人除了能推波助澜之外,点破道醒之事还是得留给当事人。李蓉不会多管闲事。李东耀和李旭荣不一样,他懂张炀。而她,也懂张炀。在和李旭荣的博弈里,因为早知结果,所以他才敢肆意妄为。张炀,其实一点都不张扬。李东耀大概也已看穿他。   临出发前,李东耀打来电话:“一起走啊?”问得温柔,亲昵。   张炀拒绝:“不。”   李东耀说:“我已在你楼下。”   张炀拉住李蓉问:“我的车停在哪层停车场?”   李蓉拍头大呼糟糕:“车在4S店,我打的来的。”   张炀翻白眼,掏出手机要点滴滴。   “我跟李老板说过,要蹭他的车去剧组。”李蓉抢走他手机,推着两人的箱子往电梯里走。   张炀骂:“你是故意的!”   李蓉一脸无辜状:“反正都是顺路,有免费司机免费车,你说过的,省钱嘛!”   张炀回她一记白眼。   李东耀带着司机来的。李蓉抢着坐上了副驾。张炀不得不和李东耀一起坐在后座。两个小时前,两人一起坐飞机;两个小时后,两个人一起坐车。   李东耀故意说:“好巧!”   张炀像看白痴一样看他:“你傻逼吗?”   李东耀笑:“和你一起,我很开心。”   张炀看前座,司机全神贯注开车,李蓉面不改色玩手机。张炀瞪李东耀,恨不得缝住他的嘴。他总是要说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   “你以为你在演电视剧吗?还霸道总裁的那种?!”张炀讽刺他。   李东耀眯眼:“何必演?我本来就是霸道总裁啊!”   李蓉在和某电视剧导演聊张炀接戏的事情,一不小心,给人发了一个鸡皮疙瘩的表情包。她吓得赶紧撤回。她不用回头,就能猜到此刻张炀嫌弃万分的脸。   张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弃地缩到紧贴车门:“你是不是回家吃了什么神经错乱的药,乱说胡话!”   李东耀看前座的司机和李蓉,张炀这才明白,他是故意的。他骂他有病。李东耀回:“我确实有病,得了一种你才能治好的病。”说完还对他眨眨眼。   张炀只得使上终极杀招:“你爱上我了吗,金主爸爸?”   李东耀直视他,反问:“你觉得呢?”   张炀发现这招对他没用了,干脆闭嘴。疯言疯语的李东耀,他招架不住。   坐在前座的李蓉,已经给导演连续发错两个表情,三句话了。她亲爱的张炀这次遇到的对手,和以往都不一样。   最后选定的取景村庄在浙南山里,一处古村庄,白墙灰瓦的明清建筑,跟那些出过名人的古村落不一样,这里由于离城里太远,加之村落规模不大,以成落败姿态。村里年轻人多数已经迁到城里,只剩一些老人还在村里生活。   据说这个村落是李东耀的朋友推荐的,顾老一眼相中。所有演员直接入住村里。   张炀踏上破损的青石板路时,就开始调整情绪了。李蓉只看他一眼,就知他入戏了。   路面坑洼,箱子拖行困难。李东耀要帮张炀,张炀回头望他一眼,淡淡拒绝了。   “你帮她。”他看李蓉。   李东耀只觉得他好像哪里不一样了,李蓉偷偷提醒他:“这是入戏了!”   李东耀开始观察张炀,他好像变了人一样。身上原本的张扬气息全无,只剩下拘谨和内敛,偏偏还不像是演的,好似他本来就如此。   顾老拉他过去说话,只见他轻轻柔柔的应答,小心翼翼的动作。顾老说:“嗯,看来体验得很好,状态不错!”   张炀只是抿嘴微笑,眼里都是羞涩烟波。   李蓉告诉李东耀:“他换了表演方式。”   李东耀也觉得跟以往不同。他在《左勾拳右勾拳》的现场,见过张炀现场演戏,并非现在这种状态。   李蓉又说:“张炀没有接受过专业的表演训练,他所有的表演都是自己琢磨的。”   李东耀都知道。   “看来,他这次又琢磨出不同的方式,要突破自己了。”李蓉很替张炀高兴。   “谢谢你,李老板。”李蓉转身看李东耀。   “谢我什么?”   “谢你给他机会。”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住这机会!”李东耀笑。   李蓉想想也是。两人站成一排,笑眯眯的望着远处和其他演员对互相自我介绍的张炀。他已经不是张炀了,而是剧中人物刘长峰了。   第一场演员见面会后,张炀回到剧组安排的住处,是一对老夫妻家。同住的还有其他演员。   李蓉早帮他安顿好一切。而今两人工作室,她不只是经纪人,更是助理。   张炀进屋便问:“李东耀呢?”   李蓉一声“啊”,张炀改口:“你吃饭了吗?”   李蓉回他:“李老板和顾老他们开了个会,赶回上海了。”   张炀坐到古式的雕花木床边,李蓉看不清他表情,只见一个隐在暗影里的侧脸,定定地望着窗外。   “我还没吃饭,听说待会儿会有人送过来。”   张炀应了一个“好”,倒进床里。李蓉上前,张炀耷着眼皮,转动眼珠斜斜地看着她。   李蓉喊:“刘长峰。”   张炀微愣,随即笑开:“瞎喊什么。”   “这次角色很有挑战性。”李蓉俯瞰着床上的他。   张炀点头。   “你换了表演方法。”李蓉坐到床边,把他把腰间的T恤扯好:“我知道你想挑战自己。但我还是要提醒你,要注意度,莫进了戏出不来戏。”   演电影把自己演疯掉的演员并不鲜见,这类演员大多都是天赋型,不一定演什么像什么,但一旦演到有认同感的角色时,容易沉浸角色,最后分不清电影和现实,逼疯自己。   面对李蓉的担心,张炀闭眼笑了。再睁眼,哪还有刘长峰的影子,已经回到那个张狂肆意的张炀。   “你们都说我是天才,我也想证明下,自己究竟是不是天才。”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张炀从床上坐起:“我很看重这个角色。”   “越是看重,越要小心。”李蓉捏他膝盖提醒。   “我更想改变和学习,我想成为演什么就是什么的那种演员。”张炀对“演员”有了野心,有野心便会认真。   “你以前也很好。”   “还不够。”   “不要把自己逼太狠。”   “机会不等人。”   “李东耀会帮你。”   “他能帮我一辈子吗?”   李蓉听出他的怀疑和不自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李东耀不是李旭荣。”   “我知道。”   “那你还——”   张炀看窗外,绿竹林掩映白墙。   “你曾经问我,如果我没对李旭荣动心,我会觉得他给我的一切是施舍吗?我仔细想过,应该不会。李东耀是和李旭荣不一样,他很好,但这个好会变的。我宁愿我们之间只是交易,更简单点,不是吗?”   李蓉捏他大腿:“胆小鬼。”他被自己的胆小蒙蔽了眼睛,所以看不到李东耀的付出和心意。   “是,我可能是胆小鬼。但我不想关系破裂时,再次一无所有。我以前走了捷径,得到有多容易,失去就有多容易。这次我想踏踏实实地把自己能抓的东西都抓到自己手里。”只有面对李蓉时,张炀才能这样坦白。   “别把自己逼太狠,你可以试着多相信李东耀一点。”李蓉不得不帮李东耀说点好话。   “你绝对被他收买了,说,他给了你多少好处?”张炀假装质问她。   “好处不多不多,就是以前发多少,现在依旧发多少。偶尔发个大红包,送个新款包,你知道的,驴牌,我只爱它。”李蓉回答。   张炀上下打量她:“演得挺好!”   李蓉得意地仰头:“可不是。”   “看来我更要努力了,我的人可不能轻易被人收买。”张炀笑。   “嗯,好,努力努力更努力。你自己把握分寸就好。”李蓉从床上起身离开,说是去看剧组的饭菜是否准备好。   她掩上房门,站在门口长吁一口气。她对张炀说得是实话,并非演技好。 第23章 “你是我的炀炀啊~”   电影定名《流年》。   演员提前一个月进组,不止是对戏找感觉,更重要地是感受特殊年代的集体生活。这是现代演员们很少体验过的。   顾老找了几个老知青,上午给大家讲他们以前的知青生活,下午带他们下地干活。   不同演员进入角色的方法不同。有方法派,有体验派。也有张炀这样的,直觉野生派。他保持入戏状态,和其他演员关系疏离。其他几个主演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演员,当然理解张炀。倒是其他一些不太重要的年轻小演员,反倒背后议论他装逼。   被张炀听到,他也只是默然应对。以前合作过的某个老演员知道他脾气,还故意借此调笑他:“你不生气啊?”   换以前,张炀准怼死那帮小年轻。上娱乐新闻都有可能。张炀轻描淡写一句:“没必要。”   老演员想,他是真入戏了。张炀已经不是张炀,他是电影里沉默低调,不爱惹事的刘长峰了。   倒是中途李东耀过来看他时,不经意听了一通完整的充满恶意的中伤。   那天他是临时起意去剧组的。他进村在下午,制片告诉他,演员们在附近地里干活。他默默去了,站在角落远远望着张炀蹲地里不知道在种什么。他种一棵,另一个演员埋一棵,大家都很熟练。   他站了会儿。有三个年轻演员唉声叹气的过来,随地坐到另一边。三个人先是抱怨了一通,说体验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戏份又不多,还把人累得半死。如果不是想沾点顾老的光,才不愿受这份罪。   李东耀暗暗打量三人,除了一个大眼睛有点特色外,另外两个是让人记不住的长相。   三个人又议论了一会儿微博上的娱乐八卦。都是吐槽当红小鲜肉的,话语里的酸意听得李东耀牙痛。   大眼睛在吐槽完某当红小鲜肉演技浮夸后,突然冒出一句:“张炀当年好像被星耀的高层包养过?”   另外一个长脸附和:“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只是大家不说。”   “上次他被黑成那样,据说是得罪高层了。”剩下的娃娃音补充。   “想不到他还能出来演顾老的戏。”大眼睛很羡慕。   “听说是搭上更厉害的人了。”娃娃音说。   “那他还挺厉害。”大眼睛嗤鼻。   “据说床上很放得开,什么都能玩。你看他那样儿,装模作样的,现在老板们都喜欢这样的。”娃娃音说。   李东耀暗中多看了他一眼,记住了他的长相。   “我觉得他可装逼了。刚来时我跟他打招呼,他理都不理的,目中无人极了。还说是什么入戏了,他以为他是张国荣还是梁朝伟!”娃娃音越说越气愤。   “嗯,他对我也一样。前天吃饭时,我给他递了下筷子,他那个眼神哦,好像该我伺候他似的。说什么入戏,不过是想装逼罢了。你看那谁,人家可老戏骨,都不像他那样,装模作样。”长脸对张炀也有很多不满。   “他以前更夸张,会骂对戏演员的。上次天涯里就有好多人爆料,说被他骂过。他还常跟记者说,他最方案连台词都记不住的演员了。他觉得好演员要如何如何的,巴拉巴拉说很多,好像中戏老师似的。”   “他演技也没多厉害啊,演什么都一个样儿。那些导演喜欢用他,不过是因为有高层捧他吧。你看上次黑料出来后,都没人敢找他演戏的。”   “可不是,还不是睡来的机会。还真以为自己演技派,笑死了!”   “那些夸他演技好的记者们也是,都是捧臭脚。”   娃娃音和长脸越说越兴奋,也越说越夸张,道听途说的事情全都安到了张炀头上。倒是大眼睛安静地坐在一旁,啥也没说,只是偶尔发出几声冷笑,显然心里也是很不服气的。   李东耀忽然明白了,为何张炀一开始总是拒绝他,拒绝重回公司,拒绝演他给的戏。不管是李旭荣,还是他,只要有人站在张炀背后,他的努力在外人眼中永远都是打过折扣。   李东耀跟选角导演打听娃娃音和长脸是怎么进剧组的。选角导演对这两人印象不深,忘了他们如何进组的,因为并非什么重要角色,估计最后连正脸镜头都不会有一个。   他让下面的人打听两人来历,是华人影视今年刚签的新人,两人都和华人某女高管关系暧昧。   李东耀听到这个时,只觉好笑,本来想两人只是小角色无需搭理,这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句话将二人换下。反正那种角色,谁演都一样。   倒是那个大眼睛,李东耀不仅没有动他,在听说他还未签公司后,还让杨牧把他签下了。那是个有野心的人物,这点挺像张炀。   张炀很快发现,自从李东耀来看过他一次后,有几个演员不见了,换了新的演员进来。背后对他的议论少了很多。   李蓉说,肯定是李东耀动了手脚。   张炀懒得问他,如果是他做的,问了他肯定肉麻兮兮的说是为了他。直白的李东耀,总是让他头疼。   李蓉说:“人李老板对你是真好。”   张炀想,好个屁好。被赶走的演员背后只会记得是他干的,指不定又给他造出多少谣呢。   《流年》终于开机。   开机仪式上,李东耀来了,不过身为出品人的他没参与祭拜等需要抛头露脸的事。他只是低调的站在一旁,看张炀。   经过一个月的劳动,张炀黑了瘦了,头发也长了。他一身剧中人物打扮,站在演员中间,看起来忧郁迷惘。   第一场戏,拍刘长峰下乡。张炀和其他几个扮演同时下乡的演员一起站在村口。其他演员有台词,张炀没有。   特写里,张炀怯怯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眼底的迷惘让人心疼。他演了三遍,顾老说:“第一条最好。”他表扬张炀,状态很对很好,刘长峰就该是那样。   补其他演员镜头时,张炀依旧站在演员群里,认真地表演着。   镜头前的张炀在发光,李东耀看得很骄傲。   因为一众主演状态好,剧组进度很快。一向挑剔的顾老常在现场说,这是他拍得最轻松的一次。   尤其张炀,完全已经忘我。   有次李东耀去看他,他用刘长峰的状态跟他聊天吃饭,让他颇为震撼和不习惯。   刘长峰是个身体男人,心理女人的跨性别者。他暗恋同行的男知青。他怕被人看破,总是躲藏和沉默。他压抑,无法合群,在那个年代活得孤独、痛苦。刘长峰的张炀,沉闷得让人难以靠近。关键是,他那种沉闷,并不让人觉得是演出来的,好像他本来就是如此。   李东耀和他吃顿饭,都不知道如何跟他讲话。   李蓉安慰李东耀,她也一样。   张炀沉浸似的状态激发了其他主演们的创作激情,这也是演员状态集体投入的原因之一。好演员是彼此成就的,有好的对手,也能出来好戏。   李东耀围观过几场群戏,被一众演员们震惊到不行。他偷偷跟顾老预言:“这戏出来一定能拿奖!”   顾老笑嘻嘻:“观众认可更重要。”   李东耀想,好导演好剧本好演员的戏,一定有很多观众喜欢。   戏从八月拍到十一月,从天热拍到天凉。即将杀青。   顾老是顺拍,留到最后的都是需要动大情绪的戏。   第一场大情绪戏是刘长峰围观他暗恋的男知青被村民□□。因为有人偷了男知青的日记告发他,说他是同性恋。通过男知青的日记,刘长青才知道,原来他也在暗恋他。曾经那些微不可查的暧昧,并不是他一厢情愿。   在□□大会上,村民逼问男知青,你喜欢的人是谁,你们做过什么苟且事。男知青只是远远望着他,沉默应答。   他被打的面目全非。刘长青偷偷去看他,想要对他说出心里话。男知青阻止他,让他什么都不要说。   “你是我的朋友,一辈子的朋友。”扮演男知青的演员遍体鳞伤的躺在地上,对张炀说。   张炀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他不敢哭出声,怕被发现。   “你要好好过。”男知青说,然后便闭上眼,不再看他。   张炀回家,躺在被窝里,眼泪止不住的流,依旧不敢出声。   这场戏的最后一个镜头拍完拍完,张炀还躺在被窝里。化妆师想要上前,被现场执行导演摆手止住。他还在戏里。   李东耀在角落里看着,特别想上前抱抱他。   第二场大情绪戏,是张炀的独角戏。男知青被打死了,别人告诉他,他只是说了一声“哦”,边继续挖地。   从头挖到尾,从天亮挖到天黑。在全世界一片黑的时候,他躺在翻过的泥土里翻滚,无声地流泪。他用锄头敲打自己,他抓着泥土吞进嘴里。   这场戏,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刘长峰一直都很安静,走路很轻,说话很轻,他的快乐很轻,他的哭声很轻,他的爱情很重,他的难过足够毁天灭地。   张炀在泥土里哭。   镜头后面的顾老湿润了眼睛。现场的工作人员,不少已经别过身去或者低下头擦眼睛。   李东耀已经痛苦地捂着胸口,无法站立。他想,以后再也不要围观他演戏。   一条过。   李东耀亦步亦趋的跟在张炀后边,给他递水漱口,洗去一嘴泥巴。   张炀说:“泥巴很腥。”   李东耀问:“你没吃进去吧?”   张炀说:“吞了一点点。”   李东耀心疼得狂给他递水。   他陪他卸妆换衣,看到他手上、胸口、大腿被锄头弄得青一块紫一块,完全不用再画效果状。   他问他:“疼吗?”   他说还好。他疼得心都快碎了。   晚上,李东耀说要一起睡。   张炀没有像之前那样说妨碍演戏状态拒绝他,而是应了他。   两人躺在一起,张炀主动抱他,温柔的,不带任何□□的。   李东耀问他:“你是张炀,还是刘长峰?”   他说都是。   李东耀说:“你今晚答应我,是为了演戏?”   张炀朝他怀里凑得更近:“不是。”   李东耀将人搂紧。   “我现在很难过,因为刘长峰。这种难过好,也是不好。”张炀说。   李东耀想起李蓉跟他提过的,张炀这次用的表演方式很危险,他把自己变成了刘长峰。   “你是张炀,我的张炀。”李东耀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   大概一百多遍后,怀里的张炀笑了。他抬起头,一双眼眸晶晶亮。李东耀低头,咬上他的唇。   两人交换了一个亲密、温柔的长吻。   张炀说:“我是你的张炀啊~”   李东耀说:“你是我的炀炀啊~”   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不废话。 第24章 杀青   隔天只有半天戏。主要拍其他演员,和补些镜头。张炀戏份很少。   顾老特意把他叫到一边说:“你需要休息。”   昨天地里一场戏,需要的不仅仅只是演技。张炀听从安排,为最后一场戏养精蓄锐。   上午拍完后,张炀回到房间等李东耀。他说在附近发现一大片竹海,很美,要带他去走走。   他正坐在房间里发呆,李东耀进来,见他倚窗而坐,半边脸搁在窗沿上。外边竹群随风攒动,细碎竹影落于他脸庞。额前遮眼的发,被掀起又落下。   他上前,将他长发拨到耳后。   “来了,我都快睡着。”张炀仰起身子,往他身上懒懒一靠:“我们什么时候走?”   李东耀看到他眼中流转媚态。明后两场戏,刘长峰要做自己了。张炀已经做好准备。   李东耀低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外边风凉,嘴唇是冰的。   张炀把手插进他腰间,不过一件薄外套。   “加件衣服,我们走吧。”他起身,从床上拿了件羽绒大衣递给他。   李东耀穿好,把人拉到怀里狠狠地抱。   “走吧。”   “好。”   两人出门,在门口遇到一穿着戏服的演员,匆匆忙忙撞到张炀。   演员抬头跟他说对不起。他看到并排的两人,眼中流转过惊诧。   李东耀认出他,是大眼睛,叫曾夏。   张炀也记得他,两人有过对手戏。年轻演员头次拍电影,紧张兮兮,一场戏十多遍未过,顾老现场第一次生气。他三言两语,点醒对方。最后几遍,方才顺利。   “是你啊,怎么穿着戏服乱跑?”张炀难得多管闲事。   李东耀却在此时突然牵起他的手。   张炀微怔,没有甩开之意。   年轻演员看到两人紧握的手,好似看到什么惊天秘密一般,紧张到胡言乱语:“回家,不。回去拿,拿点东西。”   “你下午还有戏?”张炀又问。   “有,有有有的。”年轻人都不抬头看他。   “演你想演的便好,加油。”张炀鼓励。   年轻人说了一串谢谢,跑走时趔趔趄趄。   等年轻人跑远,张炀举起两人交握的手:“你故意的?”   李东耀笑:“被你看穿了。”   两人牵着往村外走。   张炀思绪良久,问他:“那个大眼睛演员勾引过你?”   李东耀露出惊奇:“为何做如此联想?”   张炀手上用力:“不然你为何要演这一出戏?”   “他嫉妒你。”李东耀告知曾经看到和听到的,但省略了那些恶意诽谤。   张炀理解了年轻演员刚刚不加掩饰的无措和惊慌。   “你这样岂不是火烧浇油?背后忌恨只怕更多!”张炀笑。   “你怕吗?”李东耀问。   张炀挑起眼角,眼底均是傲气。风吹落他搁在耳后的发,滑过脸颊。他何时畏惧过蜚语流言?   李东耀一时看入神,竟忘记脚下,被不平石板绊住脚,幸好张炀及时发力,将他拉住,才避免跪倒地上。   “傻!”张炀骂他。   李东耀紧挨着他,两人肩并肩,迈步一致往前。   “我让杨牧签了他。”李东耀告知。   张炀不懂他为何多此一举。   “他像你。”李东耀说。   张炀微微变了脸色:“哪里像?”他回忆曾夏外貌,眼睛大到不像话,和他无丝毫相似之处。   “感觉。”李东耀回答,手中牵着的手有挣开迹象,他握紧了。   “他有开发和包装的潜质,和你一样,他可以为公司赚到钱。”李东耀耐心解释。   两人已经走到村外,四周是田地池塘。张炀四处张望。   “也不只是如此。把他签下更是想让他认清现实,不管他如何努力,他都比不上你。不管是演技,还是其他。”李东耀拉着张炀的手,放入羽绒服口袋。   “好冷!”他说。   张炀扔来白眼:“真幼稚。”   不过幼稚的事情通常使人快乐。   两人慢腾腾地走了一个多小时,到达竹林。如电影《卧虎藏龙》里的竹林一样,碧绿苍翠,甚至更为密集。竹林顺山势而长,朝远处延展。哪怕已到严冬,颜色未减半分。   竹林里有不明显小道,李东耀牵着张炀顺着小道一路往里。   李东耀扯着一些闲话,他总有办法将一些平常无奇之事讲得好玩有趣。张炀想应便应,不想应便安静地听或者自然地笑。   两人竟走到天黑。返回村里时,李东耀说:“明天的戏我不去现场看了。”   “为什么?”张炀拉着他的手,用力地甩向前。   “看得难过。”李东耀说。   张炀得意地笑:“说明我演技好!”   李东耀连声“嗯”,夸他演技确实不错。张炀将两人的手甩得更高。   夜里村外山风呼啸。李东耀拉回张炀的手,重新塞回口袋。   “我以前认为演员是个简单的职业。但是你让我明白了,演员很复杂。并且,演员实在是太辛苦。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表演吃土。”李东耀说。   “嗯,也不全是辛苦,偶尔也会有常人体会不到的好处。”张炀神秘地说。   “什么好处?”李东耀好奇。   张炀笑眯眯:“你看过《色戒》没,梁朝伟和汤唯?”   李东耀抽一口冷气:“那我更加不要看你现场演戏。”   张炀笑出声。   “我怕我不开心了,封杀你的对手。让他们再也不能演戏!”李东耀恨恨不起。   “为什么不是封杀我?”张炀明知故问。   李东耀停下脚步,村口昏暗的灯光照到他脸上。张炀对上一双湿润黑亮的眼睛。   “演员是你热爱的事业,我只会是你的踏脚石,绝对不会成为绊脚石。”   羽绒服口袋里,两个人的手握到掌心发热。   李东耀又说了张炀应付不了的话。他压下内心波澜,沉默地转身向前,李东耀走在他身边。背后的石板路上,是两人拉长的身影交缠。   张炀一大早便到片场。   拍摄现场道具灯光已经布置好,录音摄影准备就绪。顾老抱着电烤炉坐在监视器后面,所有人看着他,等着一声“action”。   刘长峰只着内裤坐在镜子前,他将略长的头发绑到头顶。他对着镜子涂白了脸,画眉描唇。他穿上女式贴身高领毛衣,套上肉色连体丝袜。他站在床边,目光在蓝底白花连衣裙和红色吊带连衣裙之前逡巡。最后,他选了蓝底白花穿上。   他扯掉头绳,柔顺的头发散开,遮住耳朵和眼睛。   唯有一张红唇露在外边。   他踩着不合脚的高跟鞋走出门。   门口有人喊:“天呐,刘长峰你疯了吗?!”   刘长峰疯了,在男知青死后的半个月里。他开始穿裙子和高跟鞋,开始化妆,他留长了头发,用女人的姿态走路,用女人的声音说话。   大家都说他疯了。其实他没疯。他只是想按照死去爱人说的,好好活着。做真正的自己,才能好好活着。   这一幕,张炀三条都没有过。因为顾老总觉得他要么太媚了,要么不够媚。一个心如死灰的男人,也是一个心如死灰的女人,很难抓到点。   顾老说:“你的感觉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他也无法准确表达出,这是好导演的直觉。   张炀裹着毯子坐在床上,请求给他点时间。   所有工作人员,停下来等他。   李东耀最终还是没忍住,到了现场。刚好第三条拍完,顾老说不好。他站在角落里关切地望着闭目养神的他。   一刻钟后,张炀睁眼,说来也巧,第一眼便看到李东耀,站在工作人员之间,冲他做着加油的握拳手势。   心里一下有水波流淌。   张炀想,刘长峰的好好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死去的爱人。爱人虽然死了,但爱情活下来了。   刘长峰不该是心如死灰的。他是满怀希望的。   他跟顾老说:“可以了。”   刚刚的化妆戏,张炀重演了一遍,多加了很多细节。绑起头发的随意,画眉画歪时的沮丧叹气,选口红颜色时的纠结犹豫。他把大红色连衣裙套在身上,站在镜子前摆出电影女演员的姿势,摆完了嫌弃的脱下裙子,换上另一套。他将头发小心的用发卡别到一边,遮住右边画歪的眉毛。他觉得口红颜色太深和衣服不搭,擦掉换上另一种浅色调。   他出门时,动作羞怯,眼里却是带着笑的。   顾老喊:“卡,很好。再来一条。”   张炀又演了两条,顾老说:“还是刚刚那条好。”   李东耀催李蓉:“快给他羽绒服!”   最后一场戏。   大家发现刘长峰并没有疯,他最终因为被人看不惯,找了理由拉上□□台,五花大绑,身上的长裙被撕碎了,头发乱糟糟,口红被涂满脸都是。脖子上挂着厚纸板,上面写着:“流氓罪犯,人妖变态,臭不要脸”。   台上宣读着他的罪行,下面的人群情激奋。有人冲上台,冲他拳脚相加。烂菜叶,石头被扔上台,他被打得头破血流。眼底却是坚定的坦然。   当天晚上,刘长峰被人故意切断生殖器。被人发现时,他已经疼晕过去。没有人追问是谁干的。   有人说,反正他想要做女人,这是成全他。   残缺的张炀艰难地走在路上,有人冲他吐口水:“人妖,变态!”   他回头送给那人一个笑。   最后一幕戏在晚上,遍体鳞伤的刘长峰被捆在牛棚里,他发现透风的牛棚里有月光。他拼命的挪到缝隙处,透过缝隙朝外看,清冷的天边,挂着一轮明亮圆月。   张炀望着月亮露出满足的笑。   剧本里最后还有一句话,□□结束后,刘长峰出国做了变性手术,后嫁给一名美国医生。   “卡。”   顾老喊完,全场欢呼。   张炀倒在地上,李蓉上前用羽绒服包住他。她抚开他脸上的乱发,看到他的双眼,沉静无波。四周的热闹,对他影响不大。   他还在戏里,他还是刘长峰。   李蓉喊他:“张炀。”   他只定定的看着她,并不应答。   “张炀,杀青啦!”李蓉拉他。   他却偏过头去,李蓉看到黑色的羽绒服上,一团接着一团打湿的印记。他在哭。   李蓉抱住他:“张炀,戏结束了。”   张炀哭到失声。   李东耀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从李蓉怀里抢过张炀,紧紧地搂住。他顾不了那么多了,管他新闻怎么写。   他在他耳边喊:“张炀,张炀,张炀——”   不知道喊了多少遍后,怀里哭到发抖的人渐渐停下。他抬头,李东耀看到一双发红的眼,以及被眼泪洗花的受伤妆。   “张炀——”李东耀再喊。   张炀眨着眼泪哗哗的眼:“嗯?”   “你现在看起来,好恐怖!”李东耀边说边拿出手机,给他拍了一张。   他把拍好的照片给他看。张炀闭眼,坚决不看。李东耀非得掰开他的眼睛让他看。   张炀被闹急了,一把推开他,生气地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啊!”   李东耀笑出一口白牙:“是啊,我是有病啊,你有药吗?”   张炀气呼呼地走开卸妆去了。   李蓉对李东耀竖起大拇指:“还是老板厉害!”   半个小时后,张炀和李东耀相拥的照片就出现在某八卦爆料微博:“张炀同性恋人曝光,居然是以前闹过绯闻的李氏二公子。”   下面的评论一溜儿的全是:“果然是真爱啊!”   李蓉把微博发给张炀和李东耀。   李东耀看完后说:“照片把我拍得太丑,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我二公子的气质。评论倒是不错,网友的眼睛果然还是明亮的多!”   张炀看完后,气得当晚没有和李东耀说一句话,给李蓉的也都不是好脸色。   一个晚上过去,两个人的新闻成了热搜。 第25章 自私没种的胆小鬼   有张炀的新闻,就有骂战,支持和反对各占一半。   他是同性恋的事情已经众所皆知,这反倒不是黑粉们的攻击点。黑粉们的重点都在他是如何不折手段上位的,他们总会将他的“黑历史”拉出来,添油加醋的溜一圈。这次他和李东耀亲密相拥的照片,在黑粉眼里便是坐实了他被金主包养的事实。   很快有所谓的知情人跳出来爆料,这次顾老电影《流年》的出品人是李东耀。又有圈内人士爆料,李东耀才是星耀背后大老板。   爆料一条接一条,背后好似有人推波助澜!   更夸张的是某个八卦自媒体,写了一篇图文并茂的长文,细说张炀为了抱李东耀大腿,想方设法爬上他的床,不息惹怒前金主。后面被前金主报复,爆出大量黑料,差点退出娱乐圈。而新金主李东耀本事不小,在张炀爆出那么大的丑闻后,还能让他立足娱乐圈,甚至为他量身制作电影,还找来顾老这样的大导演,让一帮老戏骨给他做配。文章明褒暗贬的讽刺张炀眼光独到,顺便替他担忧,新金主的宠爱不知又能维持多久。   这篇长文通篇都是捕风捉影,拿一些旧文旧图拼凑而成。但八卦群众们就喜欢这样的捕风捉影,此文一出,讨厌张炀的人占了上风。   哪怕很快有支持者逐条找出证据辟谣,但依旧阻止不了此文的快速传播。   《流年》的杀青宴在村中举办,热闹的流水席。张炀故意挑了离李东耀很远的桌落座,李蓉坐他旁边。他黑脸不与她说话,坐在隔壁的老演员好心转了此条图文给他,问他要不要出面解释下。   张炀当场看完,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已是怒火燃烧。他把图文转给李蓉,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蓉半天前就已看过,她不愿让张炀知道,便一直压着。可惜,纸包不住火。   杀青宴才开始,张炀拉出李蓉。   “那天你该拦着他的,那么多人看着,还让他上来,这不是给人送新闻吗?这是你作为经纪人的失职。”张炀对李蓉很失望。   “他就是想将新闻搞大,你不要总是替他说话,我们才是一起的。”张炀吼她。   “他把新闻搞大对他有什么好处?”李蓉认为他想得过分了。   “他想把我搞臭!”张炀已经失去理智。   “他把你搞臭对他有什么好处?”李蓉反问他。   “他,他——”张炀找不出理由。   两人都不是故意,张炀心里比谁都清楚。那日的李东耀,为何要做出那样举动,他知道原因却不愿承认。他用生气和怒火,掩饰害怕和逃避。   “在别人眼里,我的演技,我的努力,都是屁。”那些黑料八卦,张炀也并非全不在意。他挣扎着逃出泥沼,却再次踏入更大的泥沼。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想着一步登天。   “时间会证明,作品会证明,观众不全是傻子。网上的那些人,未必是看你电影的人。何必要得到不懂你的人肯定?”李蓉一直都知道,张炀嘴上说着不在意他的黑料中伤,心里却是憋着一口气的。哪怕以前背后有李旭荣撑腰,不管是演戏还是其他工作,他都从未敷衍对待。更别说现在,他更是拼命。他有他的骄傲和自尊。   “真正喜欢你的人,未必会把喜欢时刻挂在嘴里,让你知道;只有讨厌你的人,才恨不得让全天下知道他讨厌你。大部分人都是不上网的,真正看你作品的人,只会欣赏你的作品。”李蓉知道,这些道理张炀都懂。但人总有咽不下那口气的时候,何况他个性本就别扭。   “他不是星耀老板吗?为何不搞定这些恶意八卦?”张炀终于冷静下来。   “你以为他没有做吗?”李蓉反问。   张炀丧气:“那为何还是这样?”铺天盖地,劈头盖脸。   李蓉回望流水席:“你又为何不亲口问他?”   张炀给她白眼一双:“不要因为我们只有两个人,你就忘了经纪人职责?我还是要给你发工资的!”   “好好好老板,我去说。”李蓉无奈叹气。   两人言语一番,回到席间。   有一小有名气的演员轮桌敬酒,喝到张炀,当场大声替他打抱不平:“那个八卦记者真是讨厌,什么都敢乱写。你不要理会他们,清者自清!”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这一捅破,马上多人跟着一起义愤填膺,打抱不平,指责现在娱乐圈风气不好,记者乱拍乱写,唯恐天下不乱。   张炀一眼阅尽那些人,真心有几个,假意又有多少。没了镜头,大家依旧在演。论起演技来,谁能差谁多少。他懒得端出假脸,面无表情地与人觥筹交错。饭桌底下,却是拳头紧握。一旁李蓉却不能学他,陪着笑应付七嘴八舌,得给他摆平这些人情世故,同时暗中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地方不大,哪怕隔了三四桌,也能听清远处动静。李东耀默默听着和看着,早就黑了脸色。   早就看穿两人关系的顾老安慰他:“娱乐圈是名利场,这种事常见不过。”虚情假意,暗箭明枪,有些人总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李东耀在后悔,在生气,他不该把娱乐圈想得和商场一样简单,他更不该自以为是的认为,大众的目光会如他所想,只落到好的事情上。他太自大了,也太天真了!是他,让张炀再次被恶意中伤和诽谤。   “这个圈子,风气真不好。”没有真情,只有忌恨和买卖。李东耀开始讨厌娱乐圈。   “圈子本身没有错,是人把它搅复杂了。万人瞩目的工作,免不了被人指手画脚。”顾老已经看透,他看着远处围着张炀的人群摇头笑:“嘴在别人身上,想听就听,不想听就装作没听到,自己的事情也只有自己知道。”   道理都懂,但有哪个人能够一下子做到?需要时间和经历,才有可能发酵成顾老那样。李东耀起身到旁边角落打电话,给星耀的公关部主管,压着怒火质问对方:“你不是跟我说,已经搞定了吗?你去网上看看,什么叫做‘已经搞定’!”   新老板行事一向温和,难得大动肝火。主管已经吓到话都不敢说。   “我给你一天时间,不管花多少钱,你再搞不定,就可以打包走人了。”李东耀第一次威胁下属员工。   主管连声说好好好。   挂电话之前,李东耀发出另一指令:“找出那些乱说乱写的,让法务部,挨个告,告死他们为止。另外,找出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该怎么做,你知道。”   星耀公关部昨晚已经动了手段,但事件仍旧发酵。背后有黑手,显而易见。想要看张炀笑话的人,只多不少。这一次,他要让这些人知道,张炀的笑话,可不是那么好看的。   杀青宴闹到半夜,张炀喝多了,他不声不响地坐在桌旁,李蓉喊他不应,拉他不走。有人来敬酒,他不说话,光喝,一杯接一杯。偏偏真有些别有用心之人,故意找他喝,好等着他失去理智,爆发情绪,隔日又成笑话一桩。   都是信不过之人,李蓉无人可求,实在没招,只好望向李东耀。他和张炀的新闻传成那样,再避嫌也不过是欲盖弥彰,甚至可能会酿发新谣言,类似张炀酒醉金主竟然坐视不理,招人联想更多。他在众人的目光下,坦荡地坐到张炀身旁,拿走他的酒杯。   “走,回去睡觉。”他拉张炀的手。   张炀甩开他,怔怔地望着他:“你要干嘛?”   “你喝多了,我带你回去。”李东耀对他,温柔得不像话。   “回去干嘛?”张炀孩子气地问他,身体不稳,歪向一边。   “睡觉。”李东耀扶住他,他顺势半依着他。   “我们不睡觉好不好?”他凑他耳边说悄悄话,酒气熏天:“我不想和你睡觉,不想,不想。我不想和金主爸爸睡觉,不想不想。”   他乱摆头,身体又向一旁倒。李东耀只得双手将人抱紧了。   “我想演电影,我想得奖,我想大家说,张炀你是真的演得好,张炀是个好演员。”张炀在他怀里,絮絮叨叨。   “我想没有你,大家也会找我演电影演电视剧。我想没有你,我也能演主角。我想没有你,我也能在娱乐圈,有立足之地。”   情真意切,句句扎中李东耀心脏。他捏他下巴:“你是真醉还是假醉?”一双朦胧醉眼盯着他,嘴里突然冒出连声傻笑。原来是酒后真言。   李东耀心疼得抱紧他。   “哈哈,李老板。”张炀笑嘻嘻地喊他。   李东耀应他。   “哈哈,金主爸爸。”又喊。   “嗳。”耐心地应。   “哈哈,东耀哥哥。”都喊一遍。   整颗心已经被喊软了,喊化了。   “东耀——”杀招都留到最后呢,软软糯糯,真情实意。   “嗯——”只能抱紧了怀里人,用成水的心温暖他。   “傻逼!”醉了也不枉这一茬。   李东耀揉着怀里的人,说:“走,回家。”   怀里的人脑袋往他肩膀一搁,再无动静了。   李东耀当众背了张炀回去,李蓉跟在后边,边走边看周围人脸色。有惊讶的,有嫌弃的,有嫉妒的,也有羡慕的,当然,大多数都是见怪不怪的,他们只是好奇扫了几眼,便回头继续吃饭喝酒。大多数人对别人的事,都是看过、听过、说过,很快便忘了。   手机不停的响。   张炀在李东耀怀中醒来,他搂着他,半边身体都在被子外面。   李东耀起身,从床头他的外套里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张黎”。   “你姐!”他把电话接通,放到他耳边。   张炀躺着听电话,是姐夫顾岩,语无伦次:“男孩,两个。刚刚生了,两个男孩。平安,都平安。”   张炀抢了手机,腾空坐起:“生了吗?我姐还好吗?孩子还好吗?”   “好好好,都好。”顾岩激动地带了哭腔,几秒后,电话里传来男人压抑的哭声。   张炀不知所措。李东耀给他后背搭上羽绒服。   “我姐生了,李东耀,我姐生了!”他抓住李东耀。   李东耀问:“人还好吧?”   他狂点头:“姐夫说,好,都好。”   顾岩终于止住哭声:“你戏拍完了,抽空来贵阳看你姐吧。”   张炀说:“明天就去。”   李东耀说:“我一起。”   张炀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瞪他,李东耀笑着半搂住他。他挂了电话,干巴巴地问:“你去干什么?”   “陪你啊。”李东耀笑着。   张炀看着他的眼睛,李东耀回看。昨晚醉酒种种,如电影快进画面,在张炀脑中闪现。说了很多无用的话。李东耀眼里缱绻温情,张炀眼底眼波暗沉。气氛起了变化。   “我们解除合约吧!”张炀开口,身体轻了一半。   转变太快,李东耀不动声色:“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想提前结束合同。”后背发凉,张炀裹紧羽绒服。   “这是违约。”李东耀说。   “嗯,我知道。”张炀点头。   “你不怕违约金?”李东耀盯住他的眼睛。   “我准备把上海的房子都卖了,我算过,还有剩余呢。”   原来已经做好计划,李东耀眼神黯淡下去,早知道应该写个天文数字的。   张炀暗暗咬牙。   “网上的事情,让你困扰?”李东耀哑了声音。   “有一些,也不全是。”张炀低头掰手机壳。   “那——”总得死个明白。   既然他想要个理由,那就给他。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说了便是绝路。   “我心里还有他。”他说谎,不敢抬头。   “你看着我的眼睛。”对方要求。   他下定决心,抬头,拿出演员修养,平静的坦荡。对方在他眼里寻了又寻,找了又找。没有破绽。天堂与地狱,不过转眼间。   “你对我很好。比他好。我知道你爱上我了。”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但是我不爱你,我心里有他。我和你,注定只是一场游戏。现在我不想继续玩了。”他一鼓作气。   “其实是你先违约的,你先爱上了我。我不用赔违约金的。不过你现在想耍赖,我也没办法。”他故意理直气壮。   对方已经面如死灰了。他曾以为胜券在握,想不到一败涂地。他放弃挣扎。   “你不用卖房子,不用赔违约金。”李东耀连说话,都已经费力。无法呼吸。   “那再好不过!”张炀很想挤出一个笑,可是整张脸都僵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大概是太冷了,他裹紧羽绒服。他看着李东耀下床,穿衣,裤子套反,外套穿错,还好,鞋子还能分清左右,尚还有理智。   他站在床前,逆着光,说:“再见。”   他也说:“再见。”   他看着走出房门。房门低矮,他个子太高,勾着背才能出去。等听不到脚步声了,脸迅速垮塌,眼前一片茫然。慢慢地缩回被窝里,盖住头双手抱膝蜷缩身体。只有在黑暗里,眼泪才敢放肆。   他以为,他会毫不犹豫地拆穿他谎言;他以为,他会笑着说:“你骗人,我不信。”他以为,他会搂住他说,我爱你……   什么都是他以为。他期盼对方,多踏出半步。却从未想过,他也能往前半步。他是个自私没种的胆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休息。 第26章 请给我一点时间   李蓉帮着剧组推器材到村口装车,遇到准备离开的李东耀:“不是说好一起走?”   李东耀已经坐到车里,给她让出位置:“进来说。”   李蓉坐进车里,看他一脸疲色。   “张炀说,要卖了房子赔我违约金。”   李蓉长大嘴巴:“为什么?”   “他说他不想骗我。”李东耀看到车窗上自己的影子,垂头丧气,如同败兵。   “他说了什么?”   “他说——”李东耀深呼吸:“他心里还有我哥。”   车里一时沉默。   “他骗你的。”李蓉斩钉截铁。   “你不用安慰我。”李东耀相信自己看到的。   “我不是安慰你,我说得是事实。”李蓉笃定。   李东耀打量这个和张炀共事多年的女人,她娃娃脸,一双没有攻击力的眼,不像经纪人。   “他在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你爱他,害怕爱上你,他害怕爱和被爱。害怕被拒绝,害怕被抛弃,害怕依靠你,害怕配不上你……他害怕的事情挺多,胆小鬼一个。”   李蓉跟李东耀说起张炀以前交过的男朋友,都不爱他,都伤害过他,都是人渣。可是他愿意跟他们在一起。   “为什么?”李东耀不懂。   “可能跟他家庭有关。他跟我说过,他小时候大概做错过什么事情,他爸爸经常打他,他姐姐很不喜欢他。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认为自己不配被爱。”李蓉也是猜测。   李东耀若有所思。张炀在溪口时,曾在电话里对他打开过心扉,聊过他和张黎的事,他没抓住机会。他陷入懊恼。   “他爱上你了,所以想逃走。”李蓉咬定。   她这么说,让他很高兴,好像又有了希望。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你哥吗?”李蓉问他。   李东耀摇头,他要知道便不会如此苦恼了。   “他不是爱上你哥,他是爱上你哥的爱情。”李蓉说。   “他自己说的?”李东耀第一次听说。   “不,我看到的。”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我问过他,喜欢你哥什么。他说的都是你哥如何念念不忘他那个真爱的。”类似看爱情电影,爱上深情主角。李蓉一直说张炀傻。   李东耀细细想过,不排除这种可能。他骤然又开始心疼。   “老板,你爱张炀吗?”李蓉问他。   他苦笑,这还用说。   “那请你不要放弃爱他。”李蓉恳求他。   “可是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如何爱他。”他也很为难。   “解除合约是好事。”她说。   他洗耳恭听。   “这样,你们就不再是包养关系,而是恋爱关系了嘛!”李蓉点破。   他愣怔:“可是——”   “口是心非的人不用理他。”   “可是——”   “他跑你追,怕什么?”   “可是——”   “你是发现自己没有那么爱他,是想半途而废?”他一直可是,李蓉急了。   李东耀连忙摇头。   “如果把他逼急了怎么办?”他担心这个。张炀个性别扭,脾气很大。   “逼急了可能就认了吧。”李蓉了解张炀,她能和他做成朋友,并且共事这么多年,不过一招——死缠烂打。更何况,李东耀这么好,他又不傻。   “那一直不认呢?”在他的计划里,有很多内容,比如结婚。他年纪不小,无意再在感情之事上蹉跎。他已跟家里人讲明,包括李旭荣。父母得知他有安定之心,高兴都来不及。堂哥虽有微词,但也没有出言反对。   “反正凑合也能过啊,不是吗?”李蓉笑着下车。   留下李东耀呆坐在车里。司机问他:“可以走了吗?”   “不,等他们一起走。”他说完下车,去接张炀。   李蓉进屋时,张炀一身单衣坐在床边,神情呆滞。她喊了两声,他才有气无力的应。她看他眼底无光失魂又落魄,暗暗叹气,心想何苦作茧自缚,伤人又伤己。她上前摸他手,冰砖似的凉。   她赶紧寻了羽绒服为他披上:“你不要觉得杀青了,就可以搞坏身体。真冻病了,有你受的。”   冻坏这幅躯体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心已经坏了。这会儿的张炀,感觉不到冷热。   “我们什么时候走?车叫好了吗?”他居然还记着这种事。   李蓉叹气:“你先穿好衣服。”   张炀愣了几秒,才慢动作似的穿好羽绒服,套上鞋袜。   “我想快点离开这里。”原本的美好回忆,已成伤心之地。   “嗯,好。”李蓉不再多言。她收拾好东西,和张炀一起出门。   未走几步,李蓉便看到不远处的窄巷里,迎面走来的熟悉身影,脚步急切。李蓉停下脚步,躲到一边。张炀埋头前行,并未察觉。   有人挡了路,张炀低着头只看到一双常见的棕色高帮靴停在一步开外。他往左,那人也往左;他往右,那人也往右。存心找茬!他忽然有了力气,蓄了一腔怒气,准备找个替死鬼。猛抬头,却是熟悉的脸,熟悉的眼,温柔似水的,温情脉脉的,失而复得。心头的火被浇了水,“呲”一声,瞬间全灭。莫名的委屈替代了怒火,咬着牙凶巴巴:“你不是走了吗?”   背影他还记着呢,没有回头,毫不犹豫。   “我忘带东西了。”   不过半个小时,对方已经能够如常的笑。太刺眼了,他不想看到。他往左,对方往左;他往右,对方往右。偏偏路只有一条。   他瞪他:“好狗不挡道!”   “你都不问我忘带什么了。”对方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悲伤。   他气呼呼地喊:“你忘带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大有关系。”李东耀看着不敢与他对视的张炀,张牙舞爪,虚张声势,他差点被他骗了,爱一个演员真可怕!   他把手中箱子推给他:“你自己找,看能有你什么东西!”他完全误会。两人一起住过几晚,东西混杂,没准真有东西落在他这里。   李东耀将箱子推倒在旁,人上前半步,将不敢看他的人拉到怀里。   “你——”   惊讶的话未喊出口,只因嘴已经被另一张嘴封堵住。李东耀咬了他一口,松开他后又伏在他耳边温柔吐气:“我忘带你了啊!”   躲在别人屋檐下的李蓉捂住眼睛,说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世界停顿了半秒。   张炀看到李东耀眼里的自己,瞪圆了眼,像个脑袋突然受到重创的智障。半秒后,他眨眼再眨眼,心脏开始重跳,脑袋重新运转,他大力地推开他,同时四处张望:“你傻逼吗?被人拍到怎么办!”   李东耀笑得很无所谓:“反正我们已经公开了!”   张炀无言以对。   “我们合约已经结束了。”他说。   “嗯,是的。我不再是你的金主爸爸了!”   是的,没了合约的约束,他不再是他的金主爸爸,他不用再给他提供各种资源了,他也不用再对他虚情假意了。都两清了,他居然还有脸说那些暧昧的话,做那些暧昧的事。简直无耻!   “从现在开始,我正式成为你的追求者!”李东耀有备而来,一字一句,带着攻城略地的决心。   他走了,他又回来了。他去而复返,带着野心勃勃。天赋型演员张炀被李东耀的突然袭击搞得不知所措,为了掩饰燥热的脸不得不开始拙劣的演技,他回头找李蓉,李蓉恨不得把身体嵌进老乡家的白墙里,现在可不是当电灯泡的时候。   他没寻到她,甚至连她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他骂她:“叛徒!”   李东耀扶着他的行李箱,凑近了问:“什么?”   “有病!”他踢他一脚,掉头就走。   “诶,反了!”被他拉住。   他转身又踢他一脚,满脸绯红,恼羞成怒。   得,把人逼急了,等上了车慢慢哄。李东耀退身半步,做出“这边请”的手势。张炀往前冲,他拎着箱子快步跟在后头。   等两人走远了,李蓉才敢冒头,望着两人一前一后远去的背影,笑得心满意足。   村口都是撤离器材的车辆,剧组人员忙忙碌碌。张炀走到了才发现,除了上李东耀的车,他别无选择。众目睽睽之下,他上车,给李蓉打电话:“你死哪里去了?要走了!”   李蓉说她突然有点别的事,让他先走。他懒得拆穿她。他转头自然地追问身旁的李东耀:“你到底给了李蓉多少好处,让她这样维护你?”问完了才察觉语气里的自然和亲密。   李东耀已经习惯这种亲密,耸肩:“大概她觉得我人不错?”   他翻了个白眼给他。窗户纸捅破了,一切都变了。他转过头假装看窗外,其实是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他。窗外白墙灰瓦的破旧古镇风光逐渐远去,他在这里演绎过刘长峰的人生,他也在这里留下了他人生的一段。它会永远留在他记忆里。   “张炀——”   “嗯。”   他眼睛在窗外,心在车里。神经绷得紧紧,对方一唤,马上应了。他知道,他才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我买了明早去贵阳的机票,还有你的。”李东耀运筹帷幄,不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   “我又没叫你买我的机票,多此一举。再说,你去贵阳干什么?”他还嘴硬着。   “我去看我姐和外甥啊!”李东耀誓将厚脸皮坚持到底。   果然,张炀又是一个嫌弃的白眼。   “你姐就是我姐,你外甥就是我外甥。”李东耀笑容灿烂:“我准备了大礼,给我的双胞胎外甥。”   “不是金子别给。”张炀故意说。   李东耀停顿:“好,那就再补上金子。金铃铛金手镯金项圈金脚链,一个都不少,全部两套。”   张炀挑眉,反正他有钱人一个,缺什么都不缺钱。   “我小时候都戴过。”他凑过来,下巴挨到他肩膀。他往一边躲,他抓住他肩膀。   “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他瞪他。   李东耀笑:“你不敢看我,张炀。”   张炀梗了脖子,与他对看,谁说不敢。李东耀迅速地亲了亲他嘴角:“你真可爱!”   张炀又有半秒的石化,李东耀笑成了狐狸。张炀恼火他逗弄他上瘾,恼火他自信满满。他拉过他的头,狠狠地咬他的嘴。   这是两个男人的较量,一个发泄,一个征服,谁也不让谁。几个来回后,渐渐变了滋味,两个人的身下都翘起了帐篷。李东耀隔着裤子按揉小张炀,张炀发出一声轻吟。他喊停:“住手,李东耀!”   李东耀却按揉的更起劲,同时拉下他早就伸进他腰间的手,按放到帐篷顶。两人的呼吸同时加重,车里的空气变得旖旎。   前座的司机,将车开得更平稳。   这场较量没有胜负,只有彼此带给彼此的愉悦。   张炀让李东耀很快乐,李东耀让张炀同样快乐。快乐很快结束,两个人打开各自那侧的车窗,下半身的裤子拉链都敞开着,冷风灌进来,带走了快乐留下的暧昧味道。   李东耀摸出一包烟,递给张炀一支,自己叼了一支。   “你究竟在怕什么?”李东耀吐出一口烟,被风迅速吹散。   张炀转头看窗外,寒风如刀,吹得人睁不开眼。   “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他嗫嚅着,像对李东耀说,更像对自己说。他害怕错过,更怕自己抓不住。   风把他的话带到李东耀心里,割得他心痛不已。   “好,我等你。”   “谢谢。”张炀无法形容此时的感受,像是感动,又像是难过。他像一个在黑暗里待了很久的人,偶尔光亮照进来,第一反应是难过和害怕,是藏回黑暗里。他是个胆小鬼,需要时间适应有光的生活。也需要时间,走出黑暗。   “希望你别让我等太久。”李东耀说,他不是圣人,一块石头如果怎么捂都捂不热,他会选择放弃。他得给他点压力。   “嗯。”张炀应着,他已经离不开眼前的这个人了。   李东耀满意地笑了,他才不要李蓉说的凑合也能过。他对感情从来都是百分之百的付出,也希望获得百分百的回报。   作者有话要说:   困。 第27章 谁也不能再黑他   李东耀在张炀家过的夜。这回他向张炀证明了,他不仅没病,身体还非常的好。   他从后面揽着张炀,将人顶成了一滩水。他伏在他背上,咬他后颈:“怎么样,对我的身体健康问题还有疑问吗?”   张炀□□的笑,反手摸他蠕动的腰背:“你再胖点,像以前一样就好了。”都是骨头压在背上,硌得慌。   李东耀补了好几个月,才好歹把脸上的塌陷填补起来。身体还需要时间。他一边运动一边想,得找个营养教练。   一番运动后,张炀抱着李东耀秒睡。李东耀玩他眉毛,戳他脸颊,末了在他额头印上一吻。闭上眼,都是好梦。   两人赶到贵阳。张黎已经出院,她是顺产,两个男孩都是五斤半。李东耀确实给她送了份大礼,从上海找了两个非常专业的月嫂,伺候她坐月子。   倒是张炀,因为匆忙什么都没准备。围观月嫂给外甥们换尿片时,他或多或少有些心虚。   他问张黎:“小孩儿衣服够吗?”   张黎说李东耀送的可以穿到三岁。   “你不用再张罗什么了,东西都齐全。”张黎看穿他心思。   “我当舅舅了,总得做点什么。”他对张黎始终都感觉亏欠,他想从外甥身上补偿回来。   “东耀不是都给你做了吗?”张黎说。   “他是他,我是我,不要混为一谈。”他心里已经把李东耀骂了一万遍,居然把什么都做了,不给他留一点机会。   张黎笑他口是心非:“没有你,他怎会做这些?”   “你们不是挺聊得来嘛。”张炀偏偏要抬杠。   “没有你,他才不会跟我聊。”张黎笑。   张炀看客厅里试着抱小孩的李东耀,他居然抱挺好,完全没有他刚刚的僵硬和紧张。   “你和他,要怎么样嘛?”张黎问他。   张炀不回答,他也在想呢。明明两个人睡也睡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李东耀对他如何,他比谁都清楚。可他就是有个坎儿,说他不知足也好,说他作也好。不迈过这个坎儿,他是没办法和李东耀好好生活的。   “他人是真好,对你也绝对没得挑。”张黎第一次在网上看到李东耀,就觉得这人面相很好,眼底都是柔光。后来见到真人,虽然面目消瘦,但身上的感觉叫人舒服。当她知道他对张炀是真心实意时,内心非常喜悦,她的弟弟张炀总算是遇到一个好人了!   “他,确实很好。”张炀从不否认。李东耀是个太阳,光芒万丈。   “你爱他吗?”张黎问。   张炀点头,他爱太阳,虽然刺眼,但给他温暖。   张黎笑着拉过张炀的手,放在手心摩挲:“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或是害怕什么,作为姐姐只想让你知道,你很好,你也值得得到好的。”   张炀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五岁后,两人再没有如此亲密过。   “姐,我曾经恨过你。”张炀说。   “我知道。”她也恨过他。   “我恨你不再爱我。爸爸也不爱我,你们都不爱我。”五岁后,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家中是多余的。没有人爱他,也不会有人爱他。   “对不起。”张黎知道这对他伤害很大。   “我很糟糕,我会做错事。我总是害怕,今天说爱我的人,明天突然就不爱了。”张炀总算找到拴在心上的绳子了。他很早就知道,这世界上的爱,都是有条件的。   抱着婴儿的李东耀停在门口,他本想进去让张炀看看孩子。原来,是他给他的还不够多,导致他的踌躇和恐慌。   他听到张黎的声音:“是我们不对,你没有错。”   对于当年在溪口发生的事情,她早就明白,不是张炀的错。她尝试过修复两人的关系,可是亲人之间很奇怪,一旦习惯了某种相处方式,便很难再改变。尤其张炀,他高中未毕业,便早早离了家。过年都很少回。她以为他是冷漠,原来是在逃避。她想过他的艰难,但没想过会这么难,难到无法爱的地步。   “对不起,炀炀。我对不起你,我该早点跟你说的,那些事都过去了,我早放下了,我该早点跟你说的,真的很对不起,炀炀。”张黎哭了。   张炀也哭了。有些东西,需要时间和泪水,才能彻底洗尽。   李东耀听着两人的哭声,默默地拉上了房门。怀里的婴儿因为他的动静,微微的睁眼。李东耀轻轻晃动身体,他慢慢合上眼睛,蠕动着小嘴入睡。   江浙口音的月嫂一直表扬他:“你这么会抱孩子,将来一定是个好爸爸!哪个女的嫁你有福了呢!”   李东耀将孩子小心的放回床上,两个婴儿长得真是一模一样,小脸高鼻梁。他捏着其中一个的小手,不禁想象他和张炀的孩子,该是什么模样?   李东耀只待了一天,又回上海了。他不像张炀,可以给自己放假。新公司,新行业,新人新项目,他这个外行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他得快速的熟悉这个圈子,尤其龌龊肮脏的那部分。只有了解了这个圈子的坏,才会更好的看透它的美和好。   张炀送他去机场。   “这次你好好休息下,听李蓉说,下部戏是电视剧。”这次的电视剧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完全是李蓉靠自己的人脉给张炀拉来的。   “嗯,演男四,大坏蛋一个。”张炀已经看过剧本,男一是某演技派当红小生,他只有男二男三男四可挑。他觉得男四的角色最有层次,便毫不犹豫选了他。   李蓉对此很惊讶。李东耀反应跟她一样:“怎么是男四?”   “因为他是坏人。”从做演员起,他没演过坏人。   “我知道了,你想挑战演技。”李东耀笑。   “不是挑战,是磨炼。”张炀已经揣摩过人物,难度很大。   “反正,你能演好。”李东耀对他很自信。   张炀享受他对他演员身份的肯定。   到了机场,李东耀有点舍不得,拉着张炀抱了又抱,张炀也是,偏偏嘴上赶人:“你快走吧!”   “下周我来看你。”李东耀说。   张炀嫌弃:“有什么好看的。”   “哪里都好看。”李东耀嘴甜起来,腻人。   张炀浑身鸡皮疙瘩,推着他让他快走。   “也还有别的事。”李东耀又说。   张炀哼气。   “到时候我们一起?”他问他。   “不去。”他回绝。   他笑:“带你见个人,你肯定想见他。”   “不见!”他闹起别扭来,很强硬。   李东耀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个人名。   张炀瞬间变了表情。   “你不去的话,那我只能自己去了!”李东耀故作遗憾。   张炀把他推到安检口,对他胡乱的比了个拜拜,转身离开。   李东耀看着他震惊到慌乱的背影,摇头笑。他肯定会跟他一起去的。他忘了告诉他,李旭荣也在。   李东耀回到上海,马上收到几个好消息。   第一个好消息,张炀的《左勾拳右勾拳》提前上档,今晚将在爱奇艺放头三集。   第二个好消息,有几个专业黑张炀的微博号被告了,人马上怂了,在微博道歉辟谣,说是拿钱办事。倒是那个写长条图文的公众号,居然还敢反咬一口,说是张炀找人威胁他们,他们要坚持到底。非得搞到让他们知道,以后可能再也没法混圈了,才求饶。李东耀不干赶尽杀绝的事,直接把公众号招安了。背靠大树好乘凉,谁都愿意啊。   第三个好消息最大,这次风波后面推波助澜的,被挖出来了。居然是张炀以前得罪过的某当红小生,自己成立了工作室,挂靠在华人影视下面。张炀当年不仅在片场当面骂他演技差,还对记者说他演技烂到家,台词记不住,眼泪挤不出,生气就瞪眼,难过就皱眉,表演像小学生。张炀的耿直倒没有对小生的演绎道路造成任何影响,因为张炀除了演技讨人喜欢,其他都不讨人喜欢。他指责小生演技差,别人只当他嫉妒他,故意为难他,中伤他。甚至当年,小生还倒打张炀一耙,他的粉丝们掀起了“让张炀滚出娱乐圈”的风潮。每次张炀爆黑料,小生的粉丝们都要高潮。上一次,张炀被黑时,小生也“贡献”过自己的力量。   不过,张炀当年的指责也成了小生抹不去的黑历史。再加上,他在演技一事上,天赋实在有限,后天补都补不好。虽然演得戏都红,但还是被诟病演技差,模式化。每次被嘲演技时,网友们就会找出当年张炀的采访,还截了他的表演画面做比对。别说,还都对。   如今这小生哪怕已经大红大紫做了老板了,但对当年的事还是耿耿于怀。他发现本来跌倒谷底的张炀居然又要小强般的翻身了,还演了顾老的电影,那个心绪难平啊!当年未平的恨意夹杂了现今新发的妒意,好不容易又抓到张炀的黑点,那可一定要把人往死里踩了。   李东耀一口气抢了他两部戏,三个代言,分给杨牧下面的艺人。那小生才知道这一次搞过了,张炀的金主是来真的,托了华人的人来求情。李东耀让华人的人转告:“作为一名演员,没有好记性很糟糕;但做人,记性太好不好。凡事,差不多就行了。非得较真,谁都讨不到好。何必让人一起看笑话?”   小生听到转达,又气又恼,还怕。他虽然也有靠山,但靠山可不如张炀的稳和大。   李东耀连夜看完了《左勾拳右勾拳》放出来的三集。他迫不及待的跟张炀分享的观后感。   “好看,非常好看!”   “你演得特别好,我看评论里都是夸你的!”   “我去豆瓣上给你打分了,五颗星。”   “我要给你写影评。”   ……   张炀早上起床便发现微信里有二十多条未读信息,全部来自李东耀,都是语音,情绪激动。他逐条听完,回了一个翻白眼。   李东耀的电话马上打过来,他接通:“你都不睡觉的吗?”   “睡不着。”李东耀说:“你怎么能演的那么好呢?”他太喜欢作为演员的张炀,自带光芒。   李东耀的夸奖比得奖还让他受用。张炀得意地笑:“顾老说了,我天生该演戏。”他才不要谦虚,该骄傲时骄傲。更何况,他向来清楚自己的斤两,没有达到殿堂但也绝对不会糟糕。   “嗯,我家炀炀最棒!”李东耀对着电话喊,像个疯狂的小粉丝。女秘书推门进来,刚好听到这一句,吸气忍笑。   “李总,会议的资料已经发你邮箱。这边是改好的合同,需要你签字盖章。”   张炀听到电话里秘书的声音,想到他身边居然还有别人会听到那些话,止不住脸发烧:“傻逼呀!”   李东耀一边浏览合同一边回:“是是是,我是傻逼呀,大傻逼呀!大傻逼超喜欢演技派张炀!”   张炀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李东耀可惜的“诶”。他把签好字盖好章的合同递给憋笑的秘书:“你觉得这好笑吗?”   秘书点头又摇头,她怎敢笑老板。   李东耀先笑:“我觉得很好笑。”张炀的别扭很好笑,他的幼稚也好笑。   大龄单身女青年秘书从他的笑容里,看到了□□裸的甜蜜,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她回到工位后,在相熟的女同事微信群里吐槽:“新老板超肉麻!”巴拉巴拉讲完她刚刚的所见所闻,她形容李东耀的办公室,都是恋爱的酸臭味。女同事们连续不断的发来羡慕的星星眼和嫉妒的喷火表情。   “为什么李总喜欢男人?”有人在群里问。   “为什么李总喜欢的人是张炀?”有人继续在群里问。   无人回答。群里恢复平静。   作为一个网剧,《左勾拳右勾拳》头三集迅速爆了。   有制作方和星耀的积极营销,更多的是口碑相传。   看过的人都说好,剧情紧凑合理,剪辑流畅,画面像电影,演员演技集体在线,最突出的是张炀,他演出了和以往不同的张炀。颓废、沮丧、沧桑,很多人初看时没有认出他。直到第三集 ,他为了打拳救女儿剪去长发。   豆瓣上点赞第二多的短评说:“张炀的黑点太多了,唯独演技没得黑。”   网上有人截了他的表演微表情,暗嘲某些面谈小鲜肉。一些八卦娱乐号和电影公众号,开始推《左勾拳右勾拳》,赞扬这部国内网剧的良心之作。   最让人意外的是,以细腻情感见长的知名作家和编剧贺季青突然半夜发了一篇长微博,他没有写这部网剧如何优质,而是写张炀带给他的惊喜。他写道,张炀是众多男演员里奇特的存在,气质独特,言行独特。从他出道起,就伴随着各种各样女明星才有的是非新闻。大家以为他是花瓶,但一部又一部的作品证明,他不止有颜值,更有演技。并且他的表演方法,带着野生的质朴和张狂。   贺季青说,经过那样大的风波后,他还能出来演戏,要的不只是勇气,更是他对表演的热爱。他写张炀接这个角色时,正是他人生的低谷。他恰到好处的代入了自己,所以这个角色被他演绎的很动人。他认为一个好演员可以通过学校培训出来,但是一个让人动人的演员,却是需要天赋和生活的打磨。气质独特的张炀具备天赋,大起大落的经历更是给他锦上添花。他很期待他的下一部作品。   贺季青在业内以低调、客观著称。他发出这种文章,依旧有人质疑他收钱办事,是张炀请的水军。但还是有很多人,被他这篇文章打动,开始用客观的眼光看待张炀。更多的人开始肯定张炀的演技。   作者有话要说:   ╭(╯^╰)╮   喜欢东耀哥哥的喊 123   喜欢炀炀的喊 456 第28章 我想和你生孩子   张炀躺在张黎家的客厅沙发上,拿着手机刷豆瓣上的《左勾拳右勾拳》的评价。夸他演技好的比骂他人品差的多。他开心的翘脚!   张黎笑他:“这下该满意了吧?”   他撇嘴,这哪儿够。一部网剧而已,等《流年》上映时,大家会看到更不一样的张炀。他已经迫不及待。   李蓉给他打来电话,商量以嘉宾身份参加爱奇艺的自制综艺。她说是为了宣传《左勾拳右勾拳》。   张炀想起以前参加综艺节目的场景,节目播出后,他差点被黑成过街老鼠。当时他的一部电影也因此被抵制,造成票房极低。他不想历史重演,果断拒绝。   李蓉也不觉得可惜:“我估计你要去了,节目播出后,就没人看剧了。”   张炀承认她说的是事实,但听着还是很生气。真话通常难听!   “我的经纪人李蓉小姐,感谢你对你的艺人有一个正确的认知。但希望你也能有点智慧的决断力,既然你已经认为你的艺人不适合参加这种节目,那请你一口回绝,不要还跑来装模作样的问我意见。浪费时间!”   张炀一气儿说完,在李蓉还没反应过来前挂了电话。   李蓉对着挂断的电话骂:“心眼儿真绣花针似的,说不得你一句不好。”   《左勾拳右勾拳》大热,女一男二甚至导演不断的上节目,接受采访,拍各种时尚大片照。唯独主演张炀,销踪隐迹。   李蓉的电话快被打爆,微信未读信息上百条。全都是找张炀的,上节目,求采访。李蓉能回绝的回绝,不能回绝的便装傻。   很快,张炀耍大牌的新闻传出来。不过那条新闻仅仅只出现了五分钟不到,便被撤下。娱乐圈的八卦记者们迅速接受和默认了一个事实,张炀的新闻只能写好的不能写坏的。   李东耀其实没想做到这种程度,他只不过想让那些造谣的人闭嘴。但是星耀公关部可不这么想,以防万一,干脆直接掐掉所有不和谐的声音。   有被不友好警告过的八卦记者装作网友暗搓搓的在豆瓣八组爆料:“张炀这次的金主非常霸道,大家现在都很害怕写张炀的新闻。”   下面最赞留言:“居然嗅到了一丝甜蜜。”   后面全部都是类似留言,转到微博上也是。   围观群众从来都是如此,带头说好他们便跟着说好,带头说坏他们便跟着说话。反正不影响他们吃喝拉撒,他们才不会认真细想。   李东耀推迟了两天去贵阳。   在他原本要去的那一天晚上,张炀给他打电话。   “你不是说今天来吗?”   “怎么,想我啦?”李东耀接到他的电话掩饰不住的开心啊。当时他正在肖欢家里,谈前投资公司的股权转让事情。肖欢看到他笑得一脸蠢样,非常嫌弃。   电话那头沉默,李东耀忙喊:“别挂,别挂。”   张炀冷哼,他也没想挂。   “处理下前公司的事情。”李东耀一五一十告诉他,接下来两天他要做的事情。虽然肖欢已经整理好一切,但依旧需要加班才能搞定。   张炀听不懂,但听李东耀絮絮叨叨的讲着,内心舒畅平静。   “今天也要加班?”他问。   李东耀望着桌上的文件叹气:“是啊,估计得到十二点。”   肖欢已经不耐烦:“你快点。”   张炀听到肖欢催促的声音,笑:“你忙,我挂了。”   “别——”李东耀不舍得,他瞪肖欢。   肖欢干脆起身走开。谈恋爱的李东耀,总是让人一言难尽。哪怕两人已经认识这么多年,肖欢还是受不了。   “别啥啊?你不是还有事吗?你同事该生气了!”张炀嘴角都是笑意。正在喂奶的张黎看着他那个模样,很欣慰。   “你,要一起去吗?”李东耀又问他。   张炀不说话。李东耀求他:“去嘛,就当陪我了。”   “嗯。”算是勉强应了。张炀已经想象过很多次两人见面的场面,或许他会有一点尴尬,或许什么都没有。他是问心无愧的。   李东耀很高兴,在电话里一直笑着。   张炀骂他:“傻。”   李东耀说:“我不想加班了。”   “为什么?”   “因为实在太想你。”   李东耀对着电话发出亲吻的“啵”,一秒后,电话里传来挂断的“嘟嘟”。他完全可以想象此刻张炀的嫌弃模样,他抱着手机傻笑,许燃端了两杯咖啡过来,问他笑什么。   肖欢拉开他:“不要跟智障说话,会传染的。”   张炀嫌弃地把手机扔得远远的,李东耀真是一个肉麻至极的人。他想他以前一定谈过很多恋爱,不然为何如此会说那些肉麻话?想到这里,张炀隐隐不爽。   张黎喂完两个孩子,月嫂抱走他们睡觉。她看张炀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上前问他:“怎么,他惹你生气吗?”   张炀翻着白眼不说话。   “你不要老是欺负人家,小心把人吓跑了。”张黎劝他。   张炀瞪圆了眼不可思议地看她:“到底我是你弟,还是他是你弟啊?”这才多长时间,已经胳臂肘往外。李东耀果然好手段!他更生气了。   “都是我弟啊。”张黎笑呵呵。   张炀气呼呼地捡起手机,回房。   张黎在后面跟着唠叨:“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不要老是吵架闹别扭。那是小孩子才玩的游戏,互相扶持好好过日子……”   张炀黑着脸,关了房门。   张黎站在门口无奈苦笑,她觉得张炀的古怪别扭和她有很大关系,她担心时间长了,李东耀会吃不消。   李东耀在肖欢家做完工作,便直接在他家睡了。刚准备入睡,手机微信提示音一声接一声。他拿起一看,全是张炀发来的。他喜滋滋地点开看。   傻逼。第二条,大傻逼。第三条,超级大傻逼。第四条,无敌宇宙大傻逼。第五条,大大大大……一长串“大”后的大傻逼。   李东耀抱着手机笑到抽搐。   许燃刚好到客厅拿东西,被他突然的大笑吓到,跑回卧室,跟肖欢报告:“东耀哥疯了!”   肖欢把人拉到被子里:“以后记得跟他保持距离。”   许燃问:“为什么?”   肖欢戳他额头:“他这里不好,你这里也不大好。我怕你们交叉感染。”   李东耀回了信息,是图片。   张炀点开看,是某个蓬勃高涨的物体,被握住手里。他大骂:“流氓!”   李东耀回:“我很想你。”连头发丝儿、指甲盖儿都在想。每一个细胞都在渴望张炀。   张炀把他拉黑。   到了贵阳后,李东耀只差没下跪了,张炀还是拒绝加回他微信。他不得不找张黎劝和:“你弟弟微信拉黑我了,你让他把我加回去吧!”   张黎说张炀:“差不多就多了。”   张炀见不得她帮李东耀,本来快消的气又上来了。他向她抗议:“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拉黑他,光知道袒护他。”   “为什么拉黑他?”张黎问。   “他,他,他——”人真问了,张炀又发现不好回答,他瞪李东耀:“他耍流氓!”   张黎决定离开,去帮老公顾岩做饭。顾岩在厨房问怎么了,三人动静挺大,他听了个七七八八。   张黎把两人的矛盾简单的描述了一遍,顾岩惊讶:“原来男生之间也有这种情趣啊!”   “不然呢?”张黎反问他。   顾岩探头看客厅两人动静,这不,又腻歪上了。李东耀要抱张炀,张炀不给他抱。两个人从沙发这头闹到那头,两个月嫂各抱了一个小朋友,在旁边笑呵呵的看热闹。   “挺好的嘛,他们两个。”对于顾岩这种直男而言,两个人男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看过。如今亲眼看到,他觉得跟普通异性情侣并无任何不同。   “你就别管炀炀的事了。他自己拎的清楚。你在中间帮来帮去的,没准还坏事。”顾岩劝说张黎。   他讲得道理张黎如何不懂,只不过关心则乱。她总盼着张炀能够早点得到幸福,安定下来。   “是是是,夫君教训的是。”张黎嘴边应着是,心里却仍旧想,也不能太放任自流,该她出面她还是得出面,毕竟长姐为母。父母都不在了,她得尽量帮张炀打点好一切,好让他后半身不至于孤苦无依。   李东耀抓着张炀的手咬了一口,口水沾的手指手背都是。他大骂他恶心,拿手蹭他衣服。李东耀趁机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两个月嫂同时捂住小朋友的眼睛,说:“不要看不要看,两个舅舅不要脸。”   恼羞成怒的张炀一脚蹬翻了李东耀。   “你再这样,就别想我加你回来了。”只能威胁了。   李东耀端正坐好,拿起他的手机递给他:“那你赶紧把我加回来吧!”   张炀不情不愿地加回了他,李东耀满足了,起身从月嫂手里接了一个小朋友抱。他抱到张炀面前:“这好像是哥哥,你要不要抱弟弟?”   张炀恐惧地摇头,他不敢抱。婴儿看起来小得脆弱,他怕弄坏了。再说他一抱孩子就哭,也不知为何。他看着李东耀怀里的男孩儿,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黑亮眼睛望着他,吸着小嘴唇,小手动啊动的。   “超像你!”李东耀说。   张炀看不出哪里像:“这么小,哪里看的出来。”   “鼻子眼睛,都很像。外甥多像舅,长大后肯定跟你一样好看。”李东耀拉拉小朋友的小手手。   听他这么说完,张炀愣是看出点像了。鼻子很像,张家祖传高鼻梁。张炀拉住小朋友另一只手。   小朋友用劲,抠住他的手指头。可以感受到尖锐的指甲,张炀内心升腾起一种奇妙的感觉,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婴儿没那么恐怖了,他是可以抱的。   他主动让月嫂把弟弟给他抱一下。他的姿势依旧生疏僵硬,但已经不再害怕会把他弄坏了。他学着李东耀的样子,将小朋友放在自己手臂上,小脸贴着他的左胸膛。   “你知道为什么把他们的脑袋朝这个方向吗?”李东耀考他。   张炀当然不知道。   “因为心脏在左边。”他说。   张炀不明白。   “他们在妈妈肚子里时,就一直听着这样的心跳。扑通扑通,会让他们感到安心。他们会通过这个感受情绪。比如你抱他们时,会紧张,心跳会加快,他们会觉得不安心,所以会哭闹,拒绝你的怀抱。”李东耀示意张炀看他怀里的小婴儿,已经在眯着眼睛准备睡了。   张炀低头看自己怀里的,小婴儿也已经半闭了眼睛,一副瞌睡模样。   “小孩子的事情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张炀看着李东耀熟练的给怀里的婴儿掖好帽子,整理好脚上的保暖小袜子。   李东耀弄好了抬头望着他笑:“因为我想和你生孩子!”   张炀只觉得整个人一下子炸了,脑袋里嗡嗡的响着,脸上都是火,心脏被烧得很痛。   “男人,男人又不能生孩子。要生你生!”他拼命灭火,火越烧越大。   看着红透脸的他,李东耀的心里也是暖的。不管眼前这个人嘴上如何,他的心是已经站到了他这一边的。他很满足,因而想要更多。   “一起生嘛,反正试管婴儿技术已经很成熟了。我们可以要个异卵双胞胎嘛!”李东耀说着未来的计划。   “谁要跟你生孩子!”张炀红着脸把怀中已经入睡的婴儿依照月嫂指导,放回小床上。李东耀也放了回去。   两人站在婴儿床前,看着并排入睡的两个婴儿频率一致的嘬嘴。   “你看,多好。”李东耀说。   张炀看看婴儿又看看李东耀,脑子里出现这样一幅画面。他和李东耀牵着一个孩子,他牵的是男孩,李东耀牵的是女孩。四个人走在街上,有人给他们拍照。围观的人都在说,孩子长得真好。   李东耀回头,看到他发呆,戳他腰。   张炀瞬间回过神,为自己刚刚的想象再次面红耳赤。他怎么会有如此虚荣的、不要脸的想象?一定是被李东耀传染了,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快完结了   嗅到了结尾的味道 第29章 大结局   晚上,李东耀留宿张黎家,也就是张炀房间。   李东耀动手动脚,张炀骂他:“隔壁睡着我姐呢!”   “那又有什么关系?”李东耀继续动手动脚,亲亲耳朵,咬咬脖子,掐掐腰,捏捏屁股,手脚都没有闲着。   张炀全身都被他点了火,但偏偏要忍着。   “房子隔音不好!”一边阻挡作乱的手一边警告着。   “那我们小点声?”李东耀眼底铺天盖地的欲望。   “我不想做。”张炀推开他。   李东耀握住他的下半身:“可是它不是这么想的。”   “反正就是不行!”张炀用膝盖顶走他贴近的下半身。   李东耀像一条发情期的狗,委屈地眼泪汪汪。   “炀炀你变了!”   “别那么恶心的喊我!”张炀不耐烦。   “以前你都是主动勾引我的!”李东耀突然掀开被子,一把扯下他的长裤,俯身下去。   张炀敏捷地侧身捂住□□:“我勾引你你不也无动于衷,说不想做。”   得,翻旧账了。李东耀沮丧地躺回去,暗骂自己当初到底哪根筋不对,送上门的居然不要,简直现代柳下惠。他盯着高耸的下半身唉声叹气。   张炀指洗手间方向:“你去解决下,不要憋出病了!”   “不要!”李东耀翻身抱住他,突起物顶在他腰侧。两人都不动,等着欲望淡去。   “再这样下去,我们早晚一起得病。”李东耀说。   张炀冷笑:“你比我老,要得肯定是你先得。”   “那你岂不是要守寡了!”李东耀惩罚似的啃他的肩膀。   “这世界上又不止你一个!”张炀何时嘴上认输过。   “可是,我决定只有你一个了啊。你找别人,我会特别特别特别难过。”李东耀把脸埋在他胸口说,他听到他的心跳渐渐由慢变快,扑通扑通,健康有力。   “你话真多!”张炀推开他的头,翻身背对他。   李东耀果然手脚并用的缠过来,像条章鱼似的抓住他。张炀弓着背往身后的怀抱靠,他喜欢被人紧紧拥抱。李东耀的手依旧不安分,挠挠他的下巴,捏捏他的耳垂,揉揉他的头发,像对待一只小动物。   “明天要见的那个人,你了解他吗?”张炀抓住他在胸口乱捏的手问。   他忍了这么久才问,李东耀想他有期待,也有紧张。   “不了解。我认识他,比认识你还要晚。”他说。   张炀很意外:“怎么会?”   李东耀笑:“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他。”   “嗯?”张炀懵了。   “我啊,偷偷调查过我哥,在你最难过的那段时间。”李东耀摸他的头发。电影拍完后,他的长发还留着,已经快到肩膀了。   “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你那样,好像很不喜欢你。所以我查了下,知道了你们的关系,以及你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关系。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那人照片时,吓到了,你们真的长得很像!尤其眼睛,简直一模一样。”李东耀的手指放到张炀的眼睛上,他没闭眼,他摸到他的睫毛,厚密且长,在他指尖颤动着。   “我以为你们俩有什么关系,兄弟之类的关系,费尽功夫找到了他,想问问你到底去了哪里。结果,人家问我一句‘张炀是谁’,我想哎呀上帝真神奇,居然会有这么像的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李东耀忽然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问:“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找你吗?”   张炀一声不吭,他才不要问。   “我怕你死了!”李东耀搂紧他。   “我哥太冷血了,他这辈子的感情都在那个人身上耗光了。我看你的电影,心想这么好的演员居然被他这么害了,真可惜。我要找到你,让你继续演戏。那会儿大概有一种替我哥还债的想法。”李东耀很坦诚,他想告诉张炀当初的种种,尤其他追着赶着要和他签订包养合同,并不是见色起意。   张炀噗嗤一声笑了,肩膀一抖一抖。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他那般勾引,李东耀都不为所动。原来真是个正人君子!   “你可真爱多管闲事啊!”张炀说。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都是因为他的多管闲事。如果没有他的多管闲事,两人也不会有此刻共躺一张床的关系。   “多管闲事?不该这么说吧!”李东耀认真想了会儿,总结自己:“善良,仁慈,乐于助人。我大概是耶稣转世。”   典型的顺杆爬。张炀转过身,与他面对面。   “可是仁慈的耶稣转世啊,你为何要和我睡到一起?”   李东耀抱着他的屁股,贴近自己。两人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小兄弟又亲密接触了。   “因为它喜欢你。”   张炀推开他:“它喜欢我没用!”   李东耀咬上他嘴唇:“那我喜欢呢?”   张炀搂住他脖子,主动伸出舌头:“如果是你的话,可以考虑下。”   “不能考虑太久。”两人唇舌交缠,李东耀咬他舌尖。   “嗯。”张炀黏腻的应着。   两人最终还是干柴烈火,安静地做了很多有的没的。一室□□。   隔天张炀醒很早,李东耀一只手揽着他,明明睡得很沉,可是只要他动,对方的身体也跟着动,反正要挨着他。   张炀不想吵醒他,侧身依靠着他,细看他的睡脸。眉毛浓密,欧洲人的深眼眶,睫毛卷翘,鼻子又高又大。他和李旭荣一样,轮廓长相更像是混血。改天他得问问他,爷爷辈是否有外国人。只是,他比李旭荣看起来要柔和很多很多。李旭荣能给他的,他也给了。李旭荣给不了他的,他也给了。他不是在替李旭荣还债,他是在替上帝拯救他。是的,他是耶稣转世,是他张炀的耶稣转世。张炀用目光一遍又一遍的描摹着他的轮廓,直到看累了,头一歪搁到他肩膀上,慢慢调整呼吸,跟他的一致。   在他差点再次睡过去时,手机响了,非常原始的“滴滴滴滴滴”,凄厉吓人,是闹钟声。   李东耀被吵醒,伸手拿过手机按停了闹钟,转身把张炀搂在怀里,迷糊地喊着:“炀炀,我们该起床了。”   张炀反手抱住他:“好。”   吃过早饭,李东耀开车,带着张炀去下面的开阳县。张炀也不问具体目的地,反正李东耀带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车开了快两个小时,最后停在了一座乡村小学门口,门口有道横匾,上面白底红字——“志远小学”。   李东耀下车,指着校门口说:“就是这儿了。”   张炀坐在车里,看着略显破旧的小学门口,突然不想见那个据说和自己好像亲兄弟的人了。他对李东耀摇头。   李东耀重新爬上车:“怎么了?不想见了?”他一眼看穿他。   他点头。   李东耀好像早就预想过这种情况,微微一笑说:“那好,那就不见了。我带你去周边转转,风景还是不错的。”   车掉头,往山里开。一路群山农田溪流木房子,好像回到溪口村。车渐渐远离了学校,张炀却又回头看。   “星耀有捐助志远小学。待会儿我要进去跟校长谈点事情,你不想进去就在车里待着,或者去别的地方转转。”李东耀建议。   张炀闷闷的点头。李东耀往回开,把车停在了学校大门侧面。他下车进了学校,张炀在车里坐了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下了车。他是好奇的,好奇自己究竟有多像对方,像到李旭荣明明不爱他却还是把他当做替代品留在身边。   张炀小心地,慢慢地往里走。恰逢寒假,学校里没有学生,四处都很安静。学校里的设施看起来很陈旧,操场上的篮球架篮板是破的,水泥地的操场坑坑洼洼,有些地方积着水。跑道上铺着黑煤渣。倒是学校里的树,一颗颗长得极大,把破旧的教学楼都藏到了后面。   张炀进了教学楼。二楼走廊有人说话,是李东耀,空荡的空间里,他的回声不小。他躲着人不声不响的上了三楼,选了一个可以看清二楼的拐角站定。   李东耀和那人都靠着围栏站着。张炀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个人的脸,他觉得眼熟,细细想了一圈,终于记起原来上次给李东耀送车的就是他。只是那次,没有看清楚。   这一次,他细细的打量他。他不再年轻了,又戴着眼镜,他看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两人像的地方。感觉也完全不同。那个人看起来就很温柔,笑的时候会半低头。他只能隐约听到他的说话声,很轻很温和。   原来李旭荣喜欢的是这样的啊!张炀瞬间全明白了,为何李旭荣不喜欢他,甚至还有点讨厌他。他和眼前的这个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啊。   李东耀和那人聊完下楼了。张炀看他下楼,准备跟着下楼。刚转身,便瞥见一个人影冲出来,抱住了那个人。   那个人似乎很抗拒,迅速推开了他,说话声也变大:“你不要这样!”   来人也很激动:“我,我,我——”连话都说不清楚。他转身,和李东耀极相似的脸,是李旭荣。   张炀很惊讶,停下脚步,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的两人。   “我都说了,你不要再来找我,第一我不会要你的钱;第二我也不要跟你走。”那个人语气很重,说得很决绝。   “我,我,我——我只是想看看你,好吗?”一向高高在上的李旭荣居然在低声下气地哀求。张炀目瞪口呆。   “你最好不要在我的身边出现!”那个人又说。   这句话很重,李旭荣被打击得后退好几步,但站定后依旧哀求:“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看到你。”那个人转身要走。   李旭荣拉住他,那个人回头脸上都是嫌恶:“放手!”   李旭荣不放,那人抬手甩了他一巴掌。李旭荣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巴掌,他仍旧不放。   两个人僵持着。   张炀看了一会儿,觉得很无趣,偷偷地下楼,穿过操场回到校门口。李东耀正站在车旁抽烟。   “你安排的这出戏不错!”张炀上前,从他口袋里掏烟。   李东耀笑:“可不是我安排的。”   张炀挑起眼角,不信。   “自从我哥知道贺之远在哪儿后,就疯了。今天你看到的,最近天天演。”李东耀叹气:“上次我离开溪口也是因为我哥,为了讨好他喜欢的人,居然不过脑跳过政府办事,把政府得罪了,差点让他喜欢的人吃不了兜着走。幸好我去的及时,不然现在怕是不能见面了。”   李氏的当家人李旭荣居然会犯那种低级错误,想来也是关心则乱。想起当时的事,李东耀至今唏嘘不已。   “真是万物自有因果,一物降一物!”张炀听完也觉得唏嘘不已。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实在是无法想象李旭荣低声下气的模样,多么傲慢绝情的一人啊,以前看他都是用鼻孔的,黑他时毫不留情赶尽杀绝的。   “我哥当年离家十年,都是因为贺之远。后来乖乖回家,也是因为这个人。”李东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至于那十年发生了什么,除了李旭荣和贺之远,无人知晓。两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想不到这么多年,他始终没有放下。”李东耀对李旭荣的感情很复杂,他心疼他,又觉得自己的心疼很廉价。他其实挺后悔告诉他贺之远在哪儿的,毕竟他是带着看戏的心情说出来的。他不过想替张炀出气。   张炀从学校门口一直望到里面树荫后面的教学楼,不知道两个人是否仍在僵持。他发现他对李旭荣的感情早就没了,既无喜欢也无恨。只余一点淡淡的惆怅,他曾经以为李旭荣过去的爱情一定很美好,现实告诉他,他的痴情不过是一厢情愿,就跟当年他喜欢他一样。他不禁反思他到底是爱上了李旭荣,还是爱上了李旭荣的爱情。   “李东耀——”张炀忽然喊他。   “嗯——”他应着。   “我们走吧!”张炀很快得出了答案。感情无好坏,无对错。只有你喜欢和不喜欢。李旭荣喜欢贺之远,哪怕他对他如此绝情,他还是会低声下气的爱着他。李东耀喜欢他,不管他说多难听的话,他都会死皮赖脸的缠着他。他也喜欢李东耀,如果此刻有人要把李东耀从他身边抢走,他一定会跟他拼命。如果此刻李东耀说不再爱他,想要放弃他,他可能不会像李旭荣那样低声下气的挽回,但可能会真的再死一次吧。   回去的路上,张炀翻出一张照片给李东耀看,他站在一块岩石上,背后是湍急的河水和刀劈似的山。风景很凶险。   “这是我在丽江附近的虎跳峡拍的。”张炀给他介绍:“一个广东摄影师给我拍的。”   照片里的张炀蓬头垢面,笑容牵强。   “那时是你最难过的时候吧。”李东耀说。   张炀连续划了好几张那时拍的照片,一张张按了删除。   “我去那里是想自杀的。”终于可以和人说起这一段,张炀轻松的叹气。   李东耀感觉到自己的心咯噔一下提起来了。这是曾经他找不到张炀时,预想过的情况。当时关于他的新闻传言,没一个好的。   “但是遇到一群好人救了我。”张炀继续说。   “我感谢他们。”李东耀都想知道他们是谁了,他想要对他们亲口说声谢谢,谢谢他们拦下了寻死的张炀。   “李东耀——”张炀喊他。   他这么喊他,意味着有重要的话要说。   “嗯——”   “你会一直爱我对吗?”   他终于问出来了,李东耀开心的笑了:“我说过,我想和你生孩子。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我爱你,想和你结婚,我想和你过一辈子。你要和我过一辈子吗?”   他问得稀松平常,好像跟他商量明天去哪里吃饭一样。这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说他爱他,如此的漫不经心,好像已经对他说过千百遍。但越是这样越让他心潮澎湃,他深爱这样的李东耀,爱得不得了。   “好啊!”他也平常的应了。   “你打开你前面的抽屉,里面有个盒子。”李东耀边开车边指使他。   他打开抽屉,拿出盒子。他慢慢地打开他,里面躺着一枚简单的戒指。   “我自己做的,你看能不能带?”李东耀说。   他没有半分思考,直接套进了左手无名指,刚刚好。左手无名指是带已婚戒指。   李东耀笑了:“你怎么知道要带无名指?”   张炀举着手打量那枚戒指套在指间的模样,别说,还挺好看的。内侧有刻字,是L&Z。他瞟李东耀的左手无名指,这次他回贵阳时已经带着同款戒指。   “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你一样又蠢又瞎?”张炀很是嫌弃。   李东耀委屈的叹气:“夫妻之间偶尔演演戏也是极好的,要有点情趣嘛!”   “东耀哥——”张炀马上施展演技,喊得温柔软糯。   李东耀差点把车开到沟里。   “这个戒指带上去容易,脱下来好像有点难呢!”张炀举着手拔不动那枚戒指,不是演得拔不动,是真的拔不动。   “你拔下来下来干嘛?既然带了得好好带一辈子。”李东耀拉下他的手,握在手里。   张炀抽回手,重新举起手,盯着戒指笑得心满意足。   “李东耀——”他又喊。   “嗯——”他继续应。   “如果你不爱我了,我会再死一次的。”张炀慢慢说。   李东耀将车停在路边。他一把拉过张炀,狠狠的吻住他,用舌头扫荡他口腔每一处角落。张炀被吻得差点窒息了。   “以后这种跟死有关的话,你说一次,我帮你洗嘴一次,这样洗!”李东耀伸出舌头,在嘴边绕了一圈。如果他会不爱他,也肯定是他先不爱他了。他可以肯定。   张炀打他:“恶心死了!”   李东耀抱住他,重新堵住他那不饶人的嘴巴。所谓爱情,哪能凑合也能过的,他边吻边想。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   可能会有番外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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